第6章(1 / 3)

回到家,妻子每晚都吹枕頭風。說張三多會辦事,看人家老婆穿金戴銀的,那錢是大風刮來的!誇李四真會做人,不僅購了150平米的新房,還進行了豪華的裝修,好像他家開著銀行似的!再有人找我辦事,送來放在煙盒裏撚成卷兒的百元大鈔,我便裝糊塗收下了;有人想提升,送來放進魚肚子裏的金項鏈,我也裝傻拿回了家(當然,也有不拿回家,悄悄送給小王的)。

慢慢地,我的胃口越來越大了。甚至,大張旗鼓送來的10萬、20萬的,我也敢明目張膽笑納了。無非幫人家安排個合適工作,或者給送禮人提升個一官半職。反正是你花錢我辦事,合理交易嘛!

正當一切事情比較順利發展的時候,小王同我鬧起了摩擦。她看我死活不離婚,和我結不成婚,就拚命在經濟上索取,並威脅我說,不給她買100平米的住房,就要把我們的事情公開,不鬧個天翻地覆決不罷休。無奈,我隻好答應她,半年後滿足她的要求。

電視上不斷曝光一些貪官汙吏倒台的報道。接受他們的教訓,我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讓我老婆在前麵表演,我在後麵指揮。萬一事情敗露,也有個推頭。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盡管我一再小心,到底還是出了事兒。在我過50歲生日時,一位迫切想升官發財的下級送給我一匹有半斤重的金馬(因我屬馬),因他在別的問題上露出了馬腳,順藤摸瓜牽出了這件事。不久,我就被雙規了。雙規後,我如實交代了自己的問題。萬沒想到,我老婆背著我,還收了200多萬元贓款呢!

如今,我已被判刑,在鐵窗裏度日如年。思前想後,便像一部電影就要結束時,回放過去一幕一幕的鏡頭,心裏就像打翻了個五味瓶,酸甜苦辣鹹,樣樣俱全。

老人與貓

原計劃到D市打尖的,沒想到離市還有二十裏,車子拋了錨,又趕上深夜,隻好就地住一宿,等天亮以後再想辦法了。附近沒旅店,我隻好敲開了村頭一個老鄉的門。

開門的是一位老大爺,懷裏抱一隻花貓,別有一番情趣。當我說明來意,他十二分熱情,說歡迎到他這兒借宿,出門在外不定遇什麼麻煩事呢:人與人應該互相幫助,都是來自五湖四海嘛!從他的談吐看,並不象一個普通農民,我便問起他的身世。他笑了笑,說原在D市S局當局長,五年前離休回到了老家。兒女們仍在市裏工作。葉落歸根,回到鄉下圖個清靜。說著,不知怎麼碰了一下懷裏的貓兒,貓兒就“咪鳴咪鳴”叫了起來。老人就喃喃地說:“對不起,好阿嬌。有客人呢!”貓兒果然就不叫了,然後瞅瞅他,又瞅瞅我。

我說,您的貓兒真好看,也真乖!

老人就高興地眯起了眼睛。告訴我,他原有四隻貓兒,是一個幸福的貓家庭,可惜現在隻有阿嬌一個人了。它有一個母親,叫阿咪爾,一個哥哥,叫阿龍,一個姐姐,叫阿鳳。三年前,就在他老伴去世時,一家人忙著辦喪事,阿咪爾無人照管,到村外覓食時,被一個調皮頑童用小口徑槍打死了。

老人說著,眼裏噙滿了淚水。說他老伴也喜歡阿咪爾,它是陪老伴一起“走”的。隻是阿咪爾死得好慘,那小子槍法真準,把它的兩隻眼球都打了出來。阿咪爾死後,三個可憐的孩子失去了母親,他就每天晚上抱著它們睡覺,白天到水坑裏給它們捉小魚吃。

老人的姐姐也喜歡貓兒,就要走了阿嬌,他就養阿龍阿鳳兩個寶貝兒。有一次,他去城裏看望外孫子,貓兒托鄰居照顧,他在城裏住了兩天,回來就發生了悲劇,阿龍阿鳳變成了兩具屍體,是吃了吃過老鼠藥的死耗子中了毒。老人傷心地啼哭了好些天。沒有貓兒怎麼過日子?他就又從姐姐家要回了阿嬌。阿嬌成了他唯一的心肝寶貝兒。

說到此,老人親了一下阿嬌,阿嬌就撒嬌地叫了幾聲,直叫得老人麵龐笑成一朵銀絲菊花兒,他就將臉久久貼在貓兒身上。

說著話兒,已敲響了子夜鍾聲,老人將我領進另一間屋子,安排住下,他就抱著貓兒回他的房間裏去了。

這一夜,我一直在做夢,而且每個夢都與貓兒有關。天將亮時,我被床下一陣呼呼啦啦的響聲驚醒,點燃燈,原來是老鼠在啃咬床下幾隻木盒子。我拿出盒子一看,原來是三個自製的小型骨灰盒,每個骨灰盒上都鑲著一張貓兒的照片,照片下寫著它們的名字:阿咪爾、阿龍、阿鳳。

我的心震顫了一下,再沒了睡意。

天亮後,我要告辭時,老人還在睡夢中,阿嬌仍抱在他的懷裏。我不忍打攪他,放在桌子上二十元房費,然後留一張字條,算作告別。

離開老人家,我心裏仍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