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呢,也是緊緊咬著胡大的頭和脖子,它尖利的牙齒已經深深地紮進胡大的肉裏。它也不想輕易放棄,它已經餓了好多天了!這些天來,它連一隻小鳥也未嚐吃到,可能是小鳥們太熟悉蟒的習性了吧!它仿佛能夠看到死亡的翅膀在它麵前盤旋,能夠聽到翅膀扇動的聲音清晰地在它耳畔回響。現在,血新鮮的腥氣使它興奮,濃鬱而逼真的肉香令它欲罷不能!
雙方在僵持著。沒有誰退縮,沒有誰輕認失敗。
太陽已近正午,它的光照在胡二和大蟒的身上,照在胡大露出皮膚的小腿上。
蟒蛇頭上出血的傷口表麵已經初步愈合,流出的血也已凝固,強烈的陽光下顯出黑紅色,胡亂地糊在蟒蛇的身上,並已吸引了許多嗜血如命的小飛蟲的光顧,它們興奮異常地在蟒蛇的傷口附近飛舞著,有的甚至已經在傷口上盡情地吸吮;胡二衣服上濺到的血也早已幹掉,剩下一塊一塊血痕在證明著這場人蟒大戰的殘酷。
忽然,蟒蛇鬆開了口。突然的變化令胡二猝不及防,他拽著哥哥的手失去了相抗的反作用力,就和哥哥的身子一起後退著倒在了地上,哥哥有點兒冰涼的身子壓在他身上。
失去了胡二抗力以後的蟒蛇,也輕鬆了許多,它帶著所受的重傷,艱難地轉過龐大的身軀,向草叢的更深處蜿蜒而去。
“哥!哥!你醒醒!”大敵已退,胡二渾身癱軟,一股巨大的恐怖襲來。他用力搖著哥哥的身子,胡大的身子隨著胡二的搖動無力地動彈著。可是,任他如何歇斯底裏地叫,哥哥一句也沒有回答。
胡二看哥哥時,他大吃一驚:脫離蟒口的哥哥已經麵目全非,可以說,胡二從來沒見過這樣可怕的麵孔,若不是清楚地知道麵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至親至愛的哥哥,他早就“噢!”地一聲沒命地逃了。
哥哥的麵部已經成了一個平麵。他的鼻子已經化去,隻留下兩個流著血的黑洞;眼睛緊緊地閉著,眉骨開裂了,滲著血水;嘴唇也沒有了,露出慘白的牙齒;整個臉上,滿是大蟒蛇的口水和哥哥的血水。臉的兩邊,耳朵也不見了,兩個耳孔瘮人的黑,深不見底。
心懷絕望地伸出手指,胡二感覺到哥哥還有微弱的呼吸,他心裏一喜:哥哥還有氣!我要把他背回家去!我要救活他!
於是,在筋疲力盡之後,胡二不知從哪裏又積聚起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背起哥哥,認準走出山穀的路,舉步維艱地向外穀挪去。
正午的太陽照在他和哥哥的身上,地上留下一攤粗短的影子,這影子像是一個人的一樣。
路上,不知道歇了多少次,胡二終於以單薄的身子,將奄奄一息的哥哥背回了家。回家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但溫暖尚存。黑夜似乎有意讓人們知道胡二的可敬可佩,故意降臨得比往常晚出許多。
黑夜降臨的時候,昏黃的油燈下,胡大終於醒來。他很容易地知道了自己現在鬼一樣的相貌,他痛不欲生!
“哥,你幹什麼!”胡二握住哥哥的手,失聲驚叫,尖利的驚叫在靜寂的夜裏傳得很遠。
爹娘看到,胡大猛地翻下床,將頭向地上撞去,想以此結束自己的生命!
“兒啊,你可不能想不開呀!再幹傻事你就對不住弟弟!”爹爹向胡大詳細敘述了胡二是如何在蟒口裏救下他的。
娘又向他講述了胡二是如何將他一步一步背回家的。
胡大猛地呆住!
緊緊地握住弟弟的手,胡大感到了弟弟手裏的溫暖,他的心裏也泛起了溫暖。他不敢想像,一向膽小的弟弟,是如何不顧一切和大蟒搏鬥的;一向羸弱的弟弟,是如何費盡力氣將自己弄回家的。可自己……
“爹,娘,救我哥是我應該幹的事;我要碰到這樣的事,我哥肯定也會救我。”胡二說話頗像個男子漢了,他已經完全告別了柔弱,完全摒棄了膽怯。山穀裏那個可怕的場景已使他迅速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知道,從今以後,家裏的一切重擔都將由哥哥的肩上落到他的肩上,而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爹,娘,弟弟,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胡大的口齒不清,但口氣非常堅決。
夜深了,村民們都已睡去,但輕涼的夜風不忍睡,它急著要把這個名叫“兄弟”的感人故事告訴給人們。它要把這故事送到人們的夢中,使它紮根到人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