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同路嗎,詹寧斯先生?”我看他手裏拿著帽子,就說道。“我正要去看我的姨媽艾伯懷特夫人。”
埃茲拉?詹寧斯回答說他要去看一個病人,正好和我同路。
我們一起離開了那幢屋子。我注意到那漂亮的女傭,在我往外走向她道早安的時候,她滿臉堆笑;而埃茲拉?詹寧斯與她打招呼,提到他回來的時間,她翹著嘴,根本不正眼看他。這可憐的家夥顯然在這家裏也不受歡迎。出門以後,我不禁想起貝特裏奇說的,他在哪兒都不受歡迎。“他過的是什麼生活呀!”我暗自想著,走下了大夫家的台階。
埃茲拉?詹寧斯剛才已提到過坎迪先生的病情了,現在看起來好像要等我來繼續這個話題了。他的沉默等於是在說,“輪到你了。”我也有我要提到大夫病情的原因;我可以先來開這個口。
“根據我看到的變化,”我開口說道,“坎迪先生的病情好像比我預料的要嚴重得多?”
“他能活過來就是一個奇跡了,”埃茲拉?詹寧斯說道。
“他的病情總是像今天這樣嗎?他一直想對我說……”
“說他生病以前發生的事嗎?”這個助理見我猶豫便問道。
“是的。”
“他對那個時候發生的事的記憶是無望恢複了,”埃茲拉?詹寧斯說道。“令人惋惜的是,這可憐人隻剩下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他模糊的記得自己有過一些計劃,在這兒或那兒說些或是做些什麼。他痛苦地意識到了自己的毛病,而且你也看見了,他拚命地想掩飾他的這個缺陷。他要是能恢複到他以前的狀態該會有多幸福。或許我們也會更輕鬆,”他帶著淒慘的笑補充道,“要是我們能完全忘卻的話!” “每個人的生活中都有一些事情,”我回答說,“是他們不願忘記的。”
“我想,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這樣的,布萊克先生。但恐怕不是對所有的人。你覺得坎迪先生剛才對你說話時竭力想恢複的記憶對你很重要嗎?”
他說的這些話,正好自己涉及到了我要問他的問題。我對這個奇怪的人很感興趣,所以一見麵就給他機會,讓他來談他的老板,一直到我相信他是值得信賴的人為止。按他眼下說的幾句話來看,已足以讓我相信他是個紳士。他有一種天生的素質,這不僅在英國,在文明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是一個良好教養的象征。不管他向我提這個問題是什麼目的,我相信我現在該毫無保留地回答他了。
“我覺得我很感興趣,”我說道,“想追索坎迪先生失去的記憶。請問你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助我幫他恢複記憶?”
埃茲拉?詹寧斯看著我,夢幻般棕色的眼睛裏突然生出興奮的光彩。
“坎迪先生的記憶是無法挽救了,”他說。“他病好以後,我經常試著幫他恢複他的記憶功能。”
這真使我大失所望。
“我本以為不會這麼糟,”我說。
埃茲拉?詹寧斯笑了。“這也許不是最後的結論,布萊克先生。要追索坎迪先生失去的記憶,也許不一定非得求助於坎迪先生本人。”
“真的嗎?我要是問如何才能做到是不是太冒昧了?”
“一點也不。回答你的問題我惟一的難處就是要表達得清楚。你能不能耐心地聽我再提到坎迪先生的病情;而且這一次還要提到一些技術上的細節?”
“請往下說!我已經對你要說的細節很感興趣了。”
我的焦急看來使他樂——也許該說使他高興了。他又笑了起來。我們這時已出了城。埃茲拉?詹寧斯停了一下,從路邊的灌木中摘了一些野花。“這些花多美呀!”他說著拿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在英國好像沒有什麼人注意到它們的美!”
“你難道不是一直在英國嗎?”我問道。
“不是。我是在一個殖民地出生和長大的。我的父親是個英國人;而我的母親……我們扯遠了,布萊克先生;都怪我。結果是,我熟悉了那些卑微的小野花……這都無關緊要;我們在談坎迪先生。我們還是繼續談坎迪先生吧。”
他不知不覺中露出的關於自己的幾句話,使我確信我從他臉上至少看出了兩點。第一,他受過常人沒受過的苦;他的英國血統裏混有外國的血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