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點鍾的時候,他們到了。真是大出意料之外,陪她們來的不是高德弗利先生,而是那個律師布羅夫先生。
“您好,克萊克小姐。”他說。“這次我可要待著不走了。”
他指的是那次我和他在蒙塔克廣場見麵時,我使他為我而耽誤了他的事。我知道這老市儈是有目的而來的。我剛剛替心愛的雷切兒安排了個小樂園——毒蛇就已經來了!
“高德弗利覺得很抱歉,不能跟我們一起來,”艾伯懷特表姨媽說道。“城裏有事拖住了他。布羅夫先生自告奮勇代替他,在這兒度假,直到禮拜一才走。布羅夫先生,醫生總讓我鍛煉,我一點也不喜歡。看那兒,”表姨媽指著窗外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疾人補充道,“那就是我對鍛煉的看法。要想輕鬆,坐在椅子裏就能得到。要想疲乏,看看那個人就夠讓你疲乏的了。”
雷切兒獨自站在窗旁,眼望著大海。
“累啦,還是想他啦?”我問道。
“不。隻是情緒不大好,”她回答說。“在我們約克郡海邊,我常看見大海,海上也是泛著這樣的光。我正在回想那些一去不複返的日子。”
布羅夫先生留下來吃晚飯,一直待到夜裏。我越看他越敢肯定,他來布萊頓一定是有目的的。他和雷切兒握手的時候,我發現他那冷酷、狡詐的眼睛,特別注視了她一會兒。顯然,她與他來這兒的目的有關。他臨走時對她或是別的人都沒說什麼不尋常的話。他自己許下了第二天來吃午飯,然後就回旅館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無法把艾伯懷特表姨媽按時弄起床去做禮拜。她生病的女兒說她要在床上躺一天。隻有我和雷切兒一起去了教堂。我那位天賦聰明的朋友講的道好極了。他的聲音在聖殿裏回蕩了一個多小時。出來後,我對雷切兒說,“你聽進去了嗎,親愛的?”她回答說,“沒有;它隻使我感到頭疼。”別人聽了這話也許會泄氣;但是,自打從事這項無疑有用的事業之後,什麼也不能使我泄氣。
我們回到家裏,隻見艾伯懷特表姨媽和布羅夫先生正在吃午飯。雷切兒不想吃飯,說是頭疼。這位律師的狡猾立刻顯現了出來。他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治頭疼隻有一種辦法,”那個討厭的老頭說。“散一會兒步,雷切兒小姐,你的頭疼就會好的。要是你肯賞臉,我可以奉陪。”
“好極了。我正想散步呢。”
“現在兩點多了,”我溫和地說道。“下午的禮拜三點鍾開始,雷切兒。”
“我頭這麼痛,你怎麼忍心要我再去做禮拜呢?”她不耐煩地說道。
布羅夫先生彬彬有禮地替她打開門。眨眼工夫,兩人都走出了屋子。我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強烈地感覺到我有神聖的職責去幹涉他們。可是怎麼辦呢?現在隻能等過一會兒有了機會再進行幹涉了。
做完下午的禮拜回來,我發現他們剛回家。隻消看他們一眼,就知道律師已經把他要說的話說過了。我從未見過雷切兒如此沉思。我從未見過布羅夫先生對她如此關注,並如此敬佩地看著她。他因約了人吃飯(也許是假裝的),而早早地離開了我們大家;他打算乘第二天早上頭一班車返回倫敦。
“您當真打定主意了?”他在門口對雷切兒說道。
“打定了,”她這樣回答後,他們就分手了。
他剛轉過身,雷切兒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晚飯她沒來吃。她的女仆下樓來通知說,她的頭又疼了。我跑到她那兒,隔著房門,情同手足地問長問短。門是鎖著的。她不打開。這兒有這麼多的障礙需要克服!我從她鎖著的門上受到很大的鼓舞和激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