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老薑收到羅文靖出武侯祠的消息,懸賞兩萬,要殺手阻羅文靖於錦官境內。
然而。
那幾位在地鐵線、公交車站台、出租車上下客地點守候的殺手,全部一撲而空,他們雖然都知道羅文靖等人沒有私家車代步,但絕對想不到這十三個人竟然是坐火三輪這麼跌份兒的交通工具出的城。
三輛火三輪開出錦官境內來到灌縣,已經是晚間八點過了,也就在羅文靖等人下車,付錢過後準備換乘出租車時,碰上了一位熟臉孔。
在羅文靖招攬出租車時,碰巧遇到一個約摸三十歲的男人也伸手招車,出租車停靠在路邊,而羅文靖沒有要上車的意思,他看著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也看著他。
羅文靖扶著小姑娘,那個男人扶著大提琴箱子。
“三哥,上車了。”已經坐進車子裏的滑頭搖下車窗,朝羅文靖喊道,隨即,他就發現氣氛不對勁,就見羅文靖和那搞藝術的男人對峙起來,也不說一句話,似乎有一根導火索就能引爆氛圍,要打仗?滑頭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推開車門下車以後,招呼其餘人全部都圍了過來。
羅文靖和小姑娘站在一起,十一人靠站在羅文靖身後,三米開外,那個男人安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難以捕捉。
出租車司機見著苗頭不對,踩著油門跑遠了。
這種冰冷的氣氛維持了三分鍾,羅文靖率先開口打破了僵局,看向用手壓住大提琴箱子的男人,問道:“衝我來的?”
男人點了點頭。
低眉看著男人手掌壓住的大提琴箱子,羅文靖笑了笑:“江湖人以用槍殺人為恥。”
“不用槍。”男人就勢背起了大提琴箱子,從懷裏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角:“有人說,那是下等人用的東西。”說著話,他伸手摸了摸衣服和褲子的兜。
羅文靖從褲兜裏取出打火機,走近以後為他把煙點上,男人點燃煙衝羅文靖笑了笑:“謝了。”
兩人距離拉近以後,羅文靖這把心裏話問出來:“是要殺我,還是要我回去?”
男人笑著沒吭聲,抬手往前一伸,示意羅文靖邊走邊說。
晚間街燈,漫長人行道,前有兩人先行,而後十二人尾隨相隔十米,晚間,有夜來香芬芳撲鼻,尤其今夜月亮格外圓格外近,月近潮升,這麼一個夜晚,就連月亮也來助勢,要江湖拔高不止一星半點,而是要拔高數丈。
就等月落西山,潮汐更替間,多少魚蝦的屍體會留在濕漉漉的岸灘上?
隻怕自己也要於今晚擱淺了,羅文靖閉目沉吟:“想問什麼?”
男人成熟的臉上緩慢的露出一絲欣然,伸手揉了揉下巴上的胡渣子,問了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又被你爸揍了?”
羅文靖皺起眉頭,不解的是,他的口氣中似乎含著老熟人談話的成分,但想來也是,錦官城境內,誰不知道武侯祠祠主羅秀夫是個死活要臉的暴脾氣?這人能用嘮家常的方式和自己說話,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飯前開胃湯,據羅文靖所知,錦官殺手排行第三的張高孑使得一手好劍法,殺人之前總有把對手的所有關係網摸清的病態習慣。
張高孑殺人,從來都是兩人在飯桌上談笑風生,隻要他覺得你說的話不合他胃口了,從袖口溜出劍來一劍封喉奪人性命,人死時,飯還在喉嚨裏沒能吞下。
每個殺手的人生中都有一些缺憾陰影,這些陰影促使得他們一直把自己抑鬱的隱藏在暗處,這些陰影,不是從小受虐成癮,就是吸毒吸得神經受損,十個殺手九個心理變態,這話是沒錯的。
想必這個男人就是張高孑吧?羅文靖想了想以後,回複了他的話:“你認識我爸?”
男人罵了句臭小子,說道:“你的滿月酒我還去過呢。”
羅文靖嗬了一聲:“老哥你別逗樂我,看模樣,我滿月時你也頂多幼兒園畢業,那時你能記得住是我的滿月酒?而不是誰的結婚宴?”
“真會說話啊,我喜歡。”男人哈哈笑道:“隻是女人誇年輕,男人誇成熟,你用誇女人的方式來誇我,太不注重了!”
起夜風了,孱弱的羅文靖縮了縮身子,被男人看在眼中,問道:“身子骨這麼弱?”
羅文靖很討厭這位殺手的廢話多,隻是寄於人下沒有辦法,隻得順著他的意思走,反正他想聊什麼就聊什麼,除非老天開眼,讓懷汴雪再出現一次,否則今晚還真就難逃劫數了,於是回答道:“低血糖,心髒不是很好。”
“注意休息和規律飲食。”男人突然咧嘴笑得很詭異:“我看你不僅僅是低血糖,聽說你經常熬夜讀書,別把腎熬壞了,我看你那女朋友麵相不錯,別到時候她有心應你,你卻疾風驟雨,將來和別人跑了就不好玩了。男兒郎不似女嬌娥,人都說好事多磨,我看多磨未必出好事。”
羅文靖忽然覺得這人討厭得很,扶了扶眼鏡,沒有回答他的話。
見羅文靖不理他,他卻沾沾自喜起來:“有時別記恨你爸,心裏想著等你賺了大錢就離開他,是吧?你看,你這會兒離開他,就等於脫離羽翼保護的小雞,遇著老鷹就沒招了,我想這次他是真的把你放任在外不聞不問了,你也別指望他再去四麵八方托關係找人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