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臘月吐詞畫仙骨(2 / 3)

馬四嗬嗬笑道:“一直沒來得及。”

陳芳澤扶了扶那幅棕色眼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繼而化身說書人,放下茶杯,拿起筷子,有模有樣的往桌上一按,雙子雕像轉麵,慈悲代替凶惡,他的動作詼諧到位,笑道:“給你們講講允老板,允西岐的故事,上一任幫主在位時,大概是八十年代的時候,有一幫從滇緬邊境來到天府的邪教組織沁入錦官城,這群人從不露頭,通過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網,把一種蘑菇推銷給我們七街九幫的弟兄,這種蘑菇不知道是怎麼被培植出來的,人吃了以後會產生幻覺,和虞美人是一種貨色,把咱幫裏的人搞得像晚清煙館裏的爛材,幾次外地幫派到本地滋事,我們的戰力根本就比不過人家,吃了很多場敗仗,最後衍生出了外幫越界來青羊邑搶地盤的局麵,孫六哥當庭震怒,舉整個七街九幫掘地三尺,要把那群緬甸邪教挖出來。嗬,也算是誤會,當時在青羊邑新興了一股勢力,抄著一口雲滇口音,其中又有那群邪教分子從中作梗,誤導了孫六哥,以為啊,這種蘑菇是那個叫雲滇幫的新興勢力散播出來的。”

說到這裏,陳芳澤揉了揉大拇指上戴著的水玉扳指,那場戰役自己立大功,孫六哥把這枚前幾任地興幫幫主傳下來的扳指交到了他的手上,想當初憶當年,說道:“雲滇幫正是新生萌芽時,實力強過咱們三個幫的總和,老允單槍匹馬去找雲滇幫幫主陳守彩,約戰一場,立下規矩,老允若是贏了,雲滇幫解散,若是陳守彩贏了,老允就替雲滇幫牽線搭橋,搭上孫六哥這條大船。八極拳對上形意拳,都是渾厚剛猛、大開大合的拳法,更是由兩個大師級別的人過手,很多人都去觀戰,一戰打了一天,兩個人身上全是傷,打得兩人躺在地上喘粗氣,雙雙力竭,結果評了一個平手。”

陳芳澤似乎很有說故事的天賦,音調起落把握很到位,或許是多年來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的經驗總結,也可以說,他是借用給女兒講睡前故事練口才,在紮西強木和馬道成看來,這是位健談的幫主。

“老允這一戰,徹底的顛覆了雲滇幫之前對我們的看法,本以為我們都是被那種蘑菇把身體搞垮的累卵,結果讓老允把氣焰滅了一大截,更漲了七街九幫的士氣,後來孫六哥認為是陳守彩在鼓搗蘑菇禍害本地幫派,一聲令下,七街九幫全體同仁一律戒毒,然後開始對雲滇幫進行驅逐肅清,那天晚上調令一下,七街九幫全員出動。我加入地興幫許多年,截止到現在,那麼大的場麵也隻見過一次。許多人都很奇怪,明明出三個幫派的力量就能順利打壓雲滇幫,為什麼孫六哥非要把全部力量都調用出去,當時我們這些小子就在下麵探討,說大老板這是要殺雞儆猴,不僅僅要打壓企圖搞垮幫派內部力量的邪教,更要讓那些企圖搶地盤的外來幫派知道,他們麵前的這座山,究竟有多高。有說是為了織一張臉,有說是大老板怕雲滇幫有隱藏實力,也有說是為了磨礪咱們這幫手下的。”

“後來啊,都說錯了。”陳芳澤抬手示意大家都動筷子,撚起一塊雞柳放進陳雅美的碗裏,說道:“其實那天晚上,比我們很多人想象的要複雜得多,因為有人發現,怎麼連文殊院和青羊宮裏的和尚道士也都出來了,他們雖然曆來尊敬身為總袍哥的大老板,卻從來不沾染幫派事,他們出現就意味著一件事,滲透進偌大青羊邑的那股邪教勢力,單靠七街九幫是沒辦法解決的。”

“直到大老板帶著我們把雲滇幫趕到了火車站,我一直記得,當我低頭看表時是淩晨三點十二分,羅秀夫出武侯祠,把所有問題給大老板攤牌說明,並作連環計引邪教浮出水麵,具體出了幾計我們這些下麵人無從得知,就隻知道在羅秀夫和大老板交談以後,孫六哥主動向已是強弩之末的陳守彩請和,那晚,關於幫戰的事就這樣草草收尾,大家都回家睡覺,後來小半夜的事,據說是交給了青羊宮和文殊院,記得那晚妖風肆掠,拍打門窗聲響很大,好些住戶家的瓦頂都給大風掀飛了,我們當晚那些出戰的人都太累了,躺在床上蒙頭就睡,後來才聽有人說,那晚聽到妖風裏有人在慘叫,像是被火燒,後來我才發現,那晚就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有百鬼踩火夜行,從酆都城到陽間來。”

“第二天。”看著寶貝女兒給自己碗裏撚了一塊豬蹄肉,陳芳澤肥肉抖動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天,七街九幫少了一幫,變成了七街八幫,當時我們就感慨,說邪教究竟有怎樣的魔力,竟能在一直不浮出水麵的情況下就迅速的同化了我們整整一個幫。我還記得那個幫派,當時還是大老板在九幫中最器重的,一夜之間,說沒了就沒了,無論是幫主還是堂主,就連那幫手下,全都不見了。邪教用那種蘑菇控製了他們的心智,並給他們灌輸了歪理,偌大一個三百人上下的幫派,並且還是大老板最是器重的一個幫,一直在我們身邊當著邪教的眼線,把我們內部的所有資料都交給他們,讓邪教更一步的對我們進行滲透。還好,大老板反應得很及時,才沒讓從清中葉傳下來的七街九幫毀於一旦,後來,雲滇幫被大老板招入麾下,七街九幫才又名副其實。那晚以後,那種蘑菇再也沒有出現在青羊邑境內,邪教似乎一夜之間就人間蒸發,至今再未出現過。然而沒過多久,青羊宮觀主青羊真人,和幾位德高望重的真人相繼羽化,事後半月,文殊院住持,和右護法頭陀圓寂,那次邪教入侵,對整片青羊邑,無論是宗教還是江湖,都無疑是鎖喉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