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就是個失敗的傳說啊……”
像個酒意十足的醉漢那樣誇張的前後甩著雙臂,如磕了藥一般發瘋的左右晃著腦袋,剛剛在酒店與用人單位領導不歡而散的肖耀強就這麼孤零零一個人漫步在黃浦江邊——他早就忘了自己是怎麼從那個臨近郊區的市屬研究所跑到現在這個作為上海風景名片的繁華地段,被滿心憤懣激發的酒勁讓他的神經不斷痛苦的掙紮在清醒與醉夢之間。
他確實是個失敗的傳說,即使他曾經因為學業有成而備受矚目過。
上博士中途退學,找工作因為用人單位的“內定”而傻乎乎給人當了陪襯,談了幾年戀愛的女朋友為了追求“美好未來”去了美國讀博,險些導致兩人分手……不過這些還不足以挑戰肖耀強的心理承受能力,他隻需要對著這微波迭起的江麵和霓虹璀璨的夜色好好發泄一下,第二天就會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幹啥幹啥去了。
按照他自己的名言——反正我永遠不可能是最倒黴的,再次還有兩位日本友人墊底呢(《哆啦A夢》之野比大雄和《魔法禁書目錄》之上條當麻)。
可他現在已經又碰到了另一件倒黴事,那就是他在不知不覺間鑽進了一片住宅區,而且把回旅館的路忘得一幹二淨。
“我勒個大擦擦……”肖耀強乜斜著多少有些裝出來的醉眼,打了個嗝——不過那完全不是展現百分百滿足度的飽嗝,而是某種意義上怎麼聽都不科學的“餓嗝”。晦氣晦氣,早知道應該先風卷殘雲一番,再和那個豬頭副院長玩暗黑咆哮體。現在可好,稀裏糊塗在這鋼筋混凝土的叢林裏迷了路,五髒廟又呼喚著祭祀,更要命的是,空腹喝下的那些酒精飲料已經開始有了衝破防洪壩的黃色警戒信號。如果再把那點存貨放出來,重新染一身剛剛被夜風吹散的酒氣,那麼肖耀強很可能會被單身走夜路的女孩子當成流氓報警了。
“該……該……該……該死的,怎……怎麼就沒有個小飯店啥……啥的呢?”酒力的不斷上行讓肖耀強的步伐微微踉蹌了起來,不過看起來他已經完全擺脫了“失敗”的打擊,令人無語的操起了一口聽著有點別扭的膠東音,“酒是高粱水,醉人先醉腿,頭前看不見道,我好像是撞了鬼……”
突然,他眼前一亮,前方大約五十米處,隱隱約約的出現了一個網吧。
有網吧的地方就有通宵上網的人,有通宵上網就意味著有夜宵的供應,還有過夜的場所——這對於肖耀強來說還真是個不賴的選擇。醉醺醺的北方大漢使勁晃了晃腦袋,在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後,大步流星的衝了過去。
幸好有帶身份證,不然今晚真的要露宿街頭,和流浪狗為伍了。
坐下來,喝了口水,吃了一點蛋糕之類的高熱量食品,肖耀強有些慌亂的心稍稍平和了一點。他抬腕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半,麵試結束後還沒跟家裏人彙報,但時間已經太晚,打電話也沒有意義,更何況就現在的情況而言,他根本不知該怎麼開口。而且,此時又是美國的工作時間,女朋友也一定不在線。看來,他不得不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人聲鼎沸的網吧裏熬過漫漫長夜了。
“嗨,還真有啊!”隨便翻了翻網吧電腦的遊戲目錄,小強突然會心一笑,不消說,他發現了暗黑破壞神II:毀滅之王的快捷方式。
其實,肖耀強在麵試時,以及後來在飯桌上所說的話,多少帶有點誇張成分。他玩暗黑的“十年”,實際上並不連貫,那是斷斷續續、時玩時不玩的十年。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這個遊戲就像是自己的好哥們,即便自己冷落了他,他也不慍不怒,在未來寂寞的時光裏,總會再次帶給他快樂。一言以蔽之,這種交情可以說是如假包換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如果從肖耀強第一次接觸暗黑算起,他的“暗”齡已經有整整十一年了。那還是他上高二的時候,毀滅之王這一資料片剛剛紅遍大江南北,小強攢了半年多的零花,好不容易湊夠了買正版安裝盤的錢,興高采烈但又提心吊膽的把這個他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買的正版遊戲帶回了家。可正如他所擔心的,處在“高中一級戰備期”的父母嚴格管製下的電腦對暗黑破壞神亮起了紅燈,逼得他不得不偷偷溜到管理相對寬鬆的同學家,讓出了遊戲的首次使用權。因為高中學習壓力大,小強隻是拿德魯伊和野蠻人對遊戲大略進行了一下了解,連普通難度都沒有通關,就迎來了高考。可走進大學之後,父母依然對他玩遊戲的行為極力壓製,所以直到大二的時候,小強才靠著做家教的微薄收入,加入了宿舍八個人的集資買電腦行動,好容易如願以償,可以在每天屬於他的至少兩個小時裏,好好體驗暗黑的世界。從此之後,他和這個遊戲磕磕絆絆,一直走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