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得沒錯,她在日記裏對這件事寫得很清楚。”葉蕭伏在窗口上,看著對麵的房間說,“蘇醒,你還記得你和羅蘭之間聊天的內容嗎?”
“其實,剛才我就已經想起來了。那時候她很寂寞,我在為她吹笛子之餘,也陪著她聊天以派遣孤獨。因為她很喜歡民樂,有一次無意中就聊起了魔笛。是她主動說起的,她說自己曾聽說過魔笛的傳說,50多年前夜半笛聲傳說裏的神秘笛手,就是用那支笛子消滅了鼠疫,也帶走了許多孩子。她甚至說到了傳說中魔笛的標誌,就是笛身上端刻著的‘小枝’二字。當時,我立刻想起了潘多拉魔盒裏的笛子,於是就把這支笛子的事告訴了羅蘭。她當時顯得非常興奮,要求看一看這支笛子。我有些猶豫,但實在無法拒絕她的要求,隻能將她帶到我的家裏,打開了盒子,給她看了看這支笛子。看完以後,她默不作聲地離開了,當時我以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讓我來告訴你吧。”葉蕭回過頭來,緩緩地說,“她日記裏說,她偷配了你的房門鑰匙。”
“原來如此,我記得後來有一次,她問我借鑰匙用。”蘇醒搖著頭,喃喃地說,“可她為什麼瞞著我?”
葉蕭輕吐了口氣,也許是剛才在地下呆的太久了,他感到有些疲倦,於是把羅蘭的日記翻到了那一頁,然後交到蘇醒手中,淡淡地說:“你自己看吧。”
蘇醒小心地接過日記,他斜倚在窗前,撫摸著光滑的日記封麵,那是一個女人的心。
在剛才葉蕭翻到的那一頁日記上,寫著一行行漂亮的字,蘇醒看得出,這是她的筆跡。隻是與平時相比,這一頁紙上的字跡顯得有些潦草,從字裏行間露出了一種深深的緊張。
這一天羅蘭的日記是這樣開頭的——
他走了。
今天清晨,他給我打了個電話,告訴我他要去海南島旅行一個星期,然後,我們在電話裏互道了平安。幾分鍾後,我站在窗前,看見他背著旅行包從對麵樓裏出來,匆匆地離開了這裏。突然,我的心裏感到惴惴不安,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我的丈夫已經一年沒有回家,我卻從來沒有產生過這種感覺。而蘇醒僅僅離開了幾分鍾,一個星期以後就會回來的,我不應該對他有這種感覺的。
天哪,我感到很害怕。
早上我把紫紫送到了幼兒園,再過幾個月她就要上小學了,可她依然不太合群,我已經為她擔憂很久了。然後我去學校上班,整整一天,我都有些緊張,腦子裏總是想起我的計劃。隻有在為學生們上課的時候,我才暫時把心思拋開。這個計劃我已經想了很久,自從那晚在蘇醒的家裏看到傳說中的魔笛,我就已經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得到它。我知道蘇醒對魔笛的恐懼,他把這支笛子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要,充滿了一種敬畏之心。他是不可能把魔笛給我的,所以,我一直不敢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甚至有些齷齪,或許我是利用了他?夠了,就算我不是一個好女人吧。
下班以後,我把紫紫接回了家,度日如年地捱到了晚飯以後,然後悄悄地走了出去,帶著我偷配的那把鑰匙。我來到了對麵蘇醒的家門前,就像一個小偷一樣,用偷配的鑰匙打開了他的房門。我記住了上次他放那盒子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了它。我小心地打開盒子,魔笛果然就躺在裏麵,笛管上端刻著“小枝”二字,我可以斷定就是它了。
對不起,蘇醒。我拿走了你的笛子,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但我必須這麼做,我無法抗拒魔笛的魅力。我好像被這支笛子所控製住了,我的靈魂和肉體都已被它綁架,或許,不是我從你手中偷走了笛子,而是笛子從你手中偷走了我?
蘇醒,我拿走笛子以後,又把盒子關好,重新放在你原來的位置,看上去就像一切都沒動過一樣,然後帶著魔笛離開了你的家。
回到家裏,魔笛在燈光下發出異樣的反光,我終於得到了它。當麵對著它時,我無法抑製自己的激動,我明白自己已經被它俘虜了。它仿佛是有生命似的,躺在那兒向我發出挑釁,我完全失去控製,隻感到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我把拿起了笛子,放到嘴邊吹了起來。
我的笛子水平並不高,更重要的是我已經頭腦發熱了,不知道自己吹的是什麼曲調。當我的嘴唇貼到吹孔上時,我感到仿佛有一隻手,控製了我按住笛孔的那六根手指。而在我的耳邊,我似乎聽到了一陣奇特的旋律,幽幽地響起。
瞬間,從我的口中吹出了同樣的氣息,我的手指也按照那旋律跳動了起來。
一陣詭異的笛聲傳了出來。
我感到這笛聲似乎不是我吹出來的,而是從笛管裏自己流出來的聲音。
不,這不是我吹的,而是另一個躲在笛子深處的魔鬼。
在可怕的笛聲中——我見到了幽靈。
一種徹骨的恐懼籠罩了我,我的手一陣劇烈的顫抖,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把這支可怕的笛子扔到了地上。
我立刻感到了渾身麻木,一股沉沉的睡意襲上心頭。於是我趴到了寫字台上,打開了我的日記本,完成我每日必做的功課。現在,我的日記已經寫完了,我快支撐不住了,誰來救救我啊。
等一等,房門開了。
我回過頭看了看,看到紫紫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走到了我的麵前。
天哪,她像個幽靈?
不,我不能再寫下去了。
……
這是羅蘭的日記本裏最後一句話。
蘇醒幾乎是渾身顫抖著看完這一天日記的,這一頁後麵全是空白。他仰起頭環視著房間,他能想象羅蘭就是在這間房間裏寫完這天日記的,她也是在這裏吹響了魔笛的,或者,也是在這裏發瘋的?
“第二天早上,卓越然從外地回到了家裏,發現羅蘭已經瘋了,隻能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裏。”葉蕭站在他身後輕輕地說。
忽然,蘇醒有些神經質似的說:“笛子,我的笛子呢?”
“我猜,你的笛子一定在卓越然手中。”葉蕭淡淡地說,“可惜,卓越然已經死了。”
“魔笛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