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跑了?”

“看起來你很關心她?當然,你當然很關心她。”還沒說完,葉蕭就從包裏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記說,“這是我從羅蘭的床頭櫃裏找到的。昨天晚上,我幾乎看了個通宵,現在應該由你自己來說了吧。”

“羅蘭的日記?”

蘇醒呆呆地看著葉蕭手裏的這本日記,他甚至還不知道羅蘭有記日記的習慣。他退到房間的一個角落,緩緩地坐了下來,然後又看了看這房間,這裏是羅蘭的家。他這才明白,葉蕭為什麼要把他叫到這裏來談話。或許,隻有在這裏聞著羅蘭遺留下來的氣味,他才更容易回憶起來。

終於,他將心底深埋的東西,都統統倒了出來:“兩年前,我剛剛從樂團辭職,搬到了對麵那間房子裏。每天晚上,我還是按照過去養成的習慣,練習1個小時左右的笛子。沒過多久,我就發現每當晚上吹笛子的時候,在對麵樓房的窗戶裏,都會有一個年輕的女人靜靜地坐在窗前。”

蘇醒一邊說,一邊走進羅蘭的臥室,葉蕭緊緊地跟在他後麵,看到牆上掛著的照片,卓越然和羅蘭正在照片裏微笑著。

蘇醒走到了窗邊,輕聲地說:“她就坐在這裏,房間裏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臉。雖然隔著幾十米的距離,但我能看得出,她正在傾聽我的笛聲,聽得非常投入,我立刻就被她深深吸引住了。每一個夜晚,她都會坐在這裏聽我吹笛子,看著她陶醉於笛聲的樣子,我的心裏總會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到後來,我的笛子純粹隻是為她而吹,在那些日子裏,這是我每天最重要的事情。”

“你知道她有丈夫嗎?”

“當時我沒有看到過她的丈夫。經過我仔細的觀察,隻有一個小女孩和她生活在一起。一個多月以後,我居然在樓下的信箱裏收到了她的一封信。在信裏她對我表示了感謝,說她非常喜歡我的笛聲,希望能請我吃飯。就這樣,我和她在這間房間裏認識了,我也認識了紫紫,一個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她有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羅蘭的丈夫是一個專欄作家,他經常到外地尋找素材,當時已經連著好幾個月沒回家了。我可以從她的話中,聽出她對孤獨的恐懼,甚至對丈夫的失望。後來,她終於承認,她從來就沒有愛過卓越然,之所以嫁給這個男人,完全是一次意外。”

“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承認,那個時候我非常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愛她,但我始終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盡我所能地吹好笛子,滿足她對笛聲的渴望。她是一個音樂老師,與別人不同的是,她對中國傳統音樂有著近乎癡迷的愛好,尤其是笛子。其實她也會吹笛子,對笛子的曆史和故事有著很深的研究,隻是她更喜歡聽我吹的笛聲。在將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們一直保持著這種含含糊糊的關係,也可以說我們是互相戀愛著,一種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因為她明白卓越然遲早會回來的,我們之間注定不可能,而且,她還必須為紫紫考慮。”

“柏拉圖?她的日記上也是這麼寫的。”葉蕭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有些同情蘇醒,因為他忽然想到了自己。

“一年前,我獨自去海南島旅遊了一次,當我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卓越然已經回到了家裏,羅蘭卻再也見不到了。我非常吃驚,隻能偷偷摸摸地去打聽,才知道當我在海南島上的時候,羅蘭竟然突發了精神病,結果被送進精神病院。據說,她的病情非常嚴重,需要在精神病院裏長期治療。我當時萬念俱灰,不敢再去看她,更不敢麵對她的丈夫,我無法想象他就在我的窗戶對麵,每天都能見到。於是,就搬出了這裏。”

“你再也沒有見過她嗎?”

“是的,也沒有見過她的丈夫和女兒。直到幾天前,我去精神病院裏探望了她,我隻感覺非常對不起她。”

葉蕭點點頭,緩緩地吐了口氣,突然問道:“好了,我不想再問你和羅蘭之間的隱私了。告訴我更重要的事情。”

蘇醒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什麼事?”

“魔笛。”

葉蕭緩緩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瞬間,蘇醒仿佛被定住了,他用了半分鍾的時間來咀嚼葉蕭的話。然後,他像是被觸電了一樣,用顫抖著的聲音問道:“你怎麼……怎麼知道魔笛的事?”

“告訴我,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訴我。”

“是我不應該……不應該打開潘多拉的魔盒。”蘇醒絕望地搖著頭,就像是隻泄了氣的皮球,他低聲地說,“那是7年前,我的笛子老師在他臨死前,交給了我一隻盒子,裏麵裝著一支名為小枝的笛子。”

“小枝。”葉蕭點了點頭,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位姓風的老人對他說的話,當年那神秘的笛手用過的笛子上就刻著“小枝”二字。

“更重要的是,老師在臨死前關照我千萬不能吹響這笛聲,否則會引來死亡和災難。老師還有些話沒說完,他就死了。”

葉蕭若有所思地問:“就像潘多拉魔盒?”

“是的。可惜,我並沒有遵守老師臨終前的遺囑。”蘇醒用一種懺悔的口氣說,“就在我得到這支笛子不久以後,我實在無法控製自己的好奇心,終於犯下了大錯。要知道作為一個笛手,碰到任何好的笛子,都會渴望吹上幾口試試,這是不可更改的天性。”

“你吹響了這支笛子?”

“是的,在7年前深秋的夜晚,我吹過這支笛子幾次。”然後,他露出了恐懼的神情,“這是魔鬼的笛子。我無法形容那奇特的笛聲,實在太詭異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音色,簡直可以用來勾魂。那是聊齋裏才有的笛聲,古老墳墓裏的死人,聽到了笛聲而複活。直到現在,我仍然心有餘悸,那笛聲經常變成惡夢就糾纏我,簡直要把我逼瘋了。”

“後來呢?”

“後來,我再也沒有吹過這支笛子,一直安放在原來的盒子裏,7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可就在不久以前,當我重新打開這隻盒子的時候,卻發現盒子裏是空的,笛子已不翼而飛了。”

葉蕭試探著問道:“你知道是誰拿走的嗎?”

“我早就該猜到了,是羅蘭,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