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泉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後來呢?”

他閉起眼睛,停頓了許久後才說:“後來——關於這個故事的結尾有許多說法,其中有一個說法是:當妻子知道丈夫早已在遠方戰死的消息以後,萬念俱灰,當夜,她在村外的墓地裏遊蕩,準備給丈夫置辦陰宅。忽然,她看到有一塊墓碑上赫然刻著自己的名字,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她大著膽子,打開了埋在這座墳墓裏的棺材,棺材裏居然躺著她自己的屍體。她這才回想起來,原來在重陽之夜,丈夫久等不來,她便按照約定懸梁殉情。幾乎就在三尺白綾結束她生命的同時,她丈夫的魂魄恰好如約歸來,但這時候已經太晚了,等待他的是吊在房梁上的一具屍體。丈夫的幽靈悲痛萬分,吹響了那支神秘的笛子。妻子的靈魂已經出竅,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遊蕩於田野,聽到這笛聲以後又回到了家中。她看到了如約歸來的丈夫,欣喜若狂之下,竟忘記了自己已成鬼魂,與丈夫的幽靈共度良宵。”

肖泉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那眼神仿佛是親身經曆過一般。然而,池翠卻被這故事幽怨的氣氛所征服了,她感歎著說:“他們生前恩愛但不得相聚,死後卻雙雙變作幽魂共舞於黃泉之下。或許,他們是幸福的。”

“你羨慕他們?”

池翠點點頭,又歎了口氣:“可惜,這隻是一個靈異故事而已。你相信人世間真的會有這種事情嗎?”

“你說呢?”

“我——”她忽然從肖泉的懷中掙脫了出來,快步走到了窗前,隔著百葉窗看著外麵,輕聲地說,“我相信。”

肖泉不再說話,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把頭深深地埋進了雙膝之中,顫抖了好一會兒。然後,他也站了起來,穿好衣服。

“你要走了?”池翠回過頭來,癡癡地說。

“是的,我本來就不應該來。”他用懺悔似地口氣說,“昨晚的事情,根本就不應該發生。”

“別走。”她衝到了肖泉的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肖泉別過臉去,不再看她的眼睛了,他淡淡地說:“你會為昨晚的事情而後悔的。”

“不,我永不後悔。”池翠決然地回答。

他搖了搖頭,徑直走到了門口。

池翠忽然有了一種可怕的預感,這感覺讓她感到撕心裂腑的痛苦,她緊緊地抓住肖泉的手說:“我很害怕——”

肖泉打開了房門,他顫抖著仰起頭,輕聲地說:“池翠,對不起。”

“我知道,我們終究隻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的臉貼在肖泉的耳邊,手從後麵死死地抱著肖泉的腰,不讓他離去,那感覺就好像是一對麵臨生離死別的愛人。

他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淒涼:“你真傻,我不會給你重陽之約的。”

“我不要你的約定和承諾,我隻要你。”

“不,這對你不公平。”

肖泉大聲地說。然後,他用力掙脫開了池翠的雙手,雙眼流著淚說:“對不起……對不起……”

“不!”

她留不住她的愛人。

肖泉不敢再回頭看她的眼睛了,他快步走下了樓梯。池翠緊緊地追在他身後,一起走下了樓。他在前麵越走越快,但池翠也絲毫不願意放棄,竟然一直追到了馬路上。

他衝進了地鐵車站。

池翠沒有意識到自己隻穿著很少的衣服,清晨的風掠起她的頭發。她已完全失去了理智,也跟著肖泉進了地鐵站。現在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時期,地鐵裏全都是人,但她還是能夠看到前麵肖泉的背影。她看到肖泉走進了檢票口,於是也買了一張票衝了進去。

地鐵站台裏人潮洶湧,早已不見了肖泉的人影。一輛列車進站,急著上車的人流擠得她東倒西歪。她在人群中飛奔著,四處尋找肖泉,淚水在臉龐上縱橫。

列車門關上了,迅速地駛出站台。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透過列車的門玻璃,看到了肖泉的臉。他站在列車裏麵,靜靜地看著站台上的池翠。

“肖泉!”

她大叫著向前衝去。但是,肖泉的臉很快就隨著飛馳的列車消失。她衝到站台邊上,幸虧被工作人員死死地攔住,否則她就要掉到軌道下麵去了。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默默地看著列車消失在隧道中。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