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不錯不錯,你還知道《水牛歌》啊。”林兆更加高興,抬頭望著我,“和三,怎麼得了,你們家這兩小精怪。”
我笑著搖搖頭,“這倆丫頭屬牛,她們爺爺又好書法國畫,常帶著她們畫牛寫牛。”可不是這樣,老爺子可把這兩頭小牛疼進心眼裏去了,隻要從北京到法國來,就抱著她們不放手。
“好了,我們走了。”
一輛Bentley停在麵前。流枷、結衣、渺渺都已經上了車,我最後上車。
關門前林兆在外頭彎下腰跟我說,“三兒,謝了啊,給予諾帶個好。”
我微笑點頭,在他正準備給我們關上車門時,我聽見——
“和三!”
我向外一望,人有些怔忪,不過馬上又走下車,笑著看向來人,問候道:“佟岩。”
他卻望著我不作聲了。
我也任他看著我,臉上始終帶著溫潤的微笑。
“難怪減元總說和三是他一個夢,這個夢真殘酷。”
我依然微笑著,聽見他說:“真想不到在這裏碰見你,可更想不到的是,減元的孩子和他小時候這樣像。”
我依然微笑,可心,就那麼一紮。
“我剛才在台下看著她們倆就想,血緣這東西怎麼可能剪得斷?她們用左手寫字,減元就是左撇子;渺渺有顆淚痣,還記得減元也有嗎,你還曾經抱著他說是你前世給他點上的……”
“和三!到底走不走?!”
幸好。
幸好。
謝謝流枷,謝謝流枷。我怕再聽下去我會……
“再見。”聲音已經有些破碎,我轉身坐進車。
車立即啟動,卻依然還聽得見外麵的大喊:“你毀了他!!不!你毀了他們!他們!!”
誰?
誰毀了誰?
誰?
……
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淚,終於流下來。
“媽媽,你別哭。”渺渺小手抹著我的眼淚,結衣爬到我的腿上雙手死摟著我的脖子。
我抱著她們眼淚隻往下掉。
“嘖,和三,你這是在為誰哭,先搞清楚對象好不好。”流枷坐在前座,手裏依然翻著書,頭都沒抬地懶懶說。
這小孩子嘴咋就這麼毒?我瞪著他!可你別說,他這一毒,我的心好像好受點兒。
渺渺的小手又湊上來,我親了下她,結衣又抱著我親了口。
流枷還是沒轉頭,“我提著一個袋子,邊走邊拾。一路上拾起無數我不想要的東西。當我遇到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時,袋子已經裝滿了。”他回過頭看著我,“可別什麼都往袋子裏裝,多留點兒給她們吧。”他腦袋朝結衣和渺渺點了點。
我望著他,一下子笑了起來,盡管臉上還掛著淚。我把我的結衣、渺渺緊緊摟在胸前,從她們身縫兒裏露出眼睛,我望著他,聲音悶悶傳出,還有些沙啞:“流枷,有時候我覺得你真不像個法國人,像個京城溜子。”
流枷轉過頭去還是翻著他的書,說:“卸無可卸的包袱,退無可退的道路,忍無可忍的眼淚,追無可追的前途。這話,我們倆共勉吧!”
我在他身後很努力地點點頭,盡管他沒有看到。
這時,我覺得流枷確是個天才,盡管是個有毒的天才。
事情很湊巧,才說流枷是“京城溜子”,我就要帶他回京城了。
一回法國,就接到一顆“紅色炸彈”,鮮紅的喜帖上小桃豔若桃李的燦笑,下方整齊擺放著喜帖“八榮八恥”:
以事事交代為榮,以隱瞞欺騙為恥。
以下班回家為榮,以夜不歸宿為恥。
以坐懷不亂為榮,以春心蕩漾為恥。
以搶幹家務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
以保持浪漫為榮,以不解風情為恥。
以讚美老婆為榮,以批評老婆為恥。
以上繳工資為榮,以窩藏金庫為恥。
以珍惜現在為榮,以懷念過去為恥。
再下方工整寫道:請各位嘉賓務必親自將賀禮送到,不接受代送、湊份、遙祝等等。
沒辦法了,這肯定是要回去一趟了,否則小桃不衝到法國來把我吃了!
可在回武漢之前,我們要先去北京一趟,結衣、渺渺的爺爺要過六十五歲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