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3)

輪到我上場了,主持人簡潔地介紹了我的姓名、國籍、專業,這個餘興節目在強大華麗的舞台顯得格格不入。我昂揚著頭走上去,就像自己曾經登上過的每一個舞台,自信而專注。

一隻嗩呐,一曲《滿江紅》。那悲壯而粗獷的旋律在晚上格外淒傷,它如一個哭泣的漢子,述說著醒悟與命運,腸斷聲聲,在夜裏衝蕩著——這是另一種不同於他們異色的妖豔。

嗩呐聲息,我握著它,喘著氣站在舞台中間,像一抹豔紅的蔻丹。

我知道他們都是屏著氣息去聽這曲《滿江紅》的,我知道他們被我征服,可,當一把把紛亂的錢幣向我身上砸來,我依然能清醒意識到這是場殘酷的遊戲。原來,禍根埋在了那三張百元美鈔。

他們或許相當欣賞你,他們或許為你折服,可,他們不會忘記這是個陰謀,他們依然起身為你鼓掌,他們依然譏誚地將錢幣砸向你。

鋼幣砸在身上生疼,可我站立在那裏依然紋絲不動。

也許這是我第二個不堪的舞台經曆,所以震撼沒有之前第一個那麼大。也許,當一個人完全孤立無援身處一個顯眼處被如此羞辱,心已經麻木得不知為何。

我依然站立在舞台中央,身體挺直得像個戰士。

“它高不足尺,葉疏花遲。雲纏它,霧迷它,雨抽它,風摧它,霜欺雪壓,雷電轟頂。然而,它並沒有被征服。它不低頭,不讓步,於數不盡的反擊和怒號中,練就了一身錚錚鐵骨,凝聚了一腔朗朗硬氣!一次次,它在風雨中抗爭呐喊;一回回,它把雲霧撕扯成碎片;它以威嚴逼迫霜雪乖乖地逃遁;它以剛毅驅逐雷電遠避他方……”

流枷上來牽住了我的手拉著我走下去,每走一步,我受傷的心就會驚震一分!我抬頭看著前麵拉著我的這個男孩兒。他,他竟然記得!竟然一字不差,全部記得!

顧不上傷心了,我想這個孩子真是妖精變的。

“美猶如盛夏的水果,是容易腐爛而難保持的。世上有許多美人,他們有過放蕩的青春,卻迎受著愧悔的晚年。因此,把美的形貌與美的德行結合起來吧。隻有這樣,美才會放射出真正的光輝!”

我故意在家把網上下載來的這段培根的話很大聲讀出來,眼睛還直瞟流枷的房間。

是的,我就是讀給他聽的。

你看多讓人擔心,那天他把我拽回家,我是一直沉浸在複雜的情緒裏,一會兒想著他們朝我身上投硬幣著實讓我很氣,一會兒腦子又轉個彎不住嘖嘖稱歎:你說流枷那記性咋就那好咧。一回家我就關門,人一頭紮進被子裏,覺得窩囊難受,難受窩囊。

這時,他敲我的房門。

我沮喪地去開門,看見流枷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表情非常嚴肅,“這件事你不要告訴馮予諾。”

我一愣,隨即白了他一眼,“我還不至於那麼沒用。”

他點點頭轉身就走進他房間去。我看他情緒是越想越不對頭,就跟著他,“流枷,我警告你,這事兒就到此為止算了,你別找事兒!”

他不理我繼續往前走,我跟著走進他房間,他坐筆記本電腦旁開始玩遊戲,還是不理我。

我無可奈何,坐他身邊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流枷,我知道你也替我不舒服,可,這事兒咱也有錯兒不是嗎,別鬧大了,這次聽我的好不好?”

我看著他,半天,他“嗯”了一聲,眼睛卻始終看著電腦。

我又看了他一會兒,搖搖頭歎了口氣走出他房間。

這心從此就忐忑上了。你說他存著報複的心吧,他應了我一聲,而且這幾天的表現也挺平常;你說他放棄了吧——嘖,就覺得不放心。所以,我天天是想著法兒地勸他,你說,這孩子你又不能擺明著天天說這事兒,你說多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你當你小醜樣兒,我呢,人又賤,這事兒擱心上不勸勸他又不舒服。於是,這不,我都快神經質了,還專門上網找些勸人寬容美德的格言裝相兒讓他聽。

其實,後來回想過來,我這是還不夠神經質到底,應該啊,你明知這孩子是個不罷休的主兒就該當機立斷!可,如何當機立斷?送他回法國?這又怎麼可能!誰會料到流枷這孩子胡作非為到那地步——咳,這都是後話了,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