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那邊起哄,“就是,三子,來一段兒!”
“是啊,是啊,三兒,上!”
我都不知道拿他們怎麼辦好,真是想一茬是一茬!
哎!咱什麼時候是個怯場的?來就來唄!
我站直身體,對好攝像頭,把音響稍開大了些,微彎腰指著他們,“看好了!”
我就穿著一件普通的牛仔褲,上身一件套頭的五彩毛衫,隨著音樂節奏舞動起來。說實話好久沒這樣瘋的感覺了,跳得很愉悅。不過,這次和以前又不一樣,也許是已經有了結衣和渺渺,我覺得自己以前跳這樣的New Jazz主要是要有Sexy的效果,可現在有點不同了,多了份自在浪漫與溫情,總之,一如既往的輕鬆愉悅。
一曲結束,我一手牽著毛衣角還頑皮地微頷首行了個屈膝禮,再看那邊——
天哪,那邊歡呼的聲音都淹沒了音響聲。後來隻聽見耗子對著我大聲笑著說:“三兒!我們把視頻接上了‘紅嬈’的大屏幕,大家都看到了。你個死小妖精!真真迷死人!”我手背在身後對著熒屏隻做鬼臉,嗬嗬笑得也不知多開心。
正瘋著,我突然聽見身後有人敲了兩下門。一回頭,我瘋得紅豔豔的臉龐還冒著熱氣。
“你真能瘋。”男孩兒雙手抱胸閑適地靠在門邊涼涼地說了句。
是他,流枷。
流枷是誰,就是那個燒了自己所有畫作差點兒連自個兒家千萬的別墅都焚燒殆盡的男孩兒。他是Janis的侄子,中法混血兒,父母離異,十五歲。
因為Janis的關係,我們和這個小男孩兒熟識起來。其實,也不能說熟識,因為流枷是個……怎麼說,我覺得這是個相當孤傲的孩子。他那骨子裏就有種遺世貴族的高傲勁兒,話不多,可說出來往往一針見血。這孩子早熟,而且見解頗為尖銳。我想,這和他的生活環境有關係,一般像這樣離異的貴族之家能孕育出的大多就是兩種孩子:要麼是墮落無度的紈絝子弟,無知到可怕;要麼是思想陰鬱的孤獨天才,早熟到可怕。不管前者或後者,他們大多任性、自私、冷漠,當然,也脆弱。
流枷就是這樣。他很會偽裝自己,仿佛掩飾情緒已成了本能。不過,細枝末節還是能看到他的無助,比如,他渴望家庭溫暖,所以,他常來我家,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遠遠看著我們。
他尤其喜歡看著我和結衣、渺渺在一塊兒。有時候在結衣、渺渺的玩具室,渺渺安靜地坐在那裏抓積木,結衣會到處爬,我跪在地毯上給她們拚裝小房子,他就靠在門邊可以看著我們一下午也不出聲。你和他交流,他也不答理你。有時,結衣會爬到他跟前去抓他的褲管,他也不動,也不作聲,任結衣好奇地磨蹭,結衣沒興趣了自己就爬向別處,他也不當什麼。反正,我和結衣、渺渺瘋得再狠,靜得再厲害,他也不參與,不作聲,就是一旁看著。
其實,這樣的孩子也蠻可憐。我很尊重他,他上哪兒都跟著我,我也任著他。對此,Janis非常感念我,甚至,流枷的父親還親自上我們家感謝我們。咳,可憐天下父母心。可是,包括我們,包括他的家人,又有誰真正知道他在想什麼呢?這孩子與人交流其實精狡得很,他會讓你知道他不是什麼孤僻,你問他什麼他也答,可是,很會避重就輕,你捉不住他的想法的。
所以,當我要動身去基輔的前一周,他突然提出要和我一同去基輔學習,他說:“我要做她的陪讀,我要和她生活幾年。”這話說得孩子氣十足,任性無道理,可兩家人都不好拒絕。這個小男孩兒以前做過的事兒絕不隻是差點燒了他們家房子,沒辦法,這個看孩子的活兒我算接下了,Janis對我感念益深。
我是天還沒亮乘的早班機飛去的基輔,心裏當然不舍極了,要是結衣、渺渺醒了讓她們來機場送我,我還難受,幹脆還是在她們睡著時,悄悄走吧。
馮予諾開車送我去的機場,我抱著他的腰,眼睛紅紅的,他在我耳邊一直輕輕地說話,一手輕輕拍著我:“知道你舍不得結衣、渺渺,我每周都帶她們過去看你。”
“我也舍不得你。”我嘟囔。
他沉沉地在我耳邊笑,“你這句話還算有良心。和三,去讀書就是去吃苦的,自己要照顧自己。哦,對了,你現在還要照看著一個小麻煩,還好,流枷也聽話。”我在他懷裏點頭。
本來,我們家、流枷家都決定用專機送我們去基輔,可我沒同意。一來,是去讀書不想這麼張揚;二來,我跟流枷都說好了,去了是讀書,一切按規矩來,盡量什麼事兒都自己做,吃苦不是壞事兒。流枷也同意。
流枷是他爸爸、姑姑來送的。看著這樣的情形,我又覺得想笑,這真是兩個孩子出去讀書,家長是千不放心萬不放心。這麼一想,心又放開了,瀟灑地和我們家馮予諾揮揮手,“回去吧,期末考個好成績給你看!”
他微笑著點頭。
我和流枷登機,淩晨六點離開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