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減元的一切都顯得如此鮮活,是我真的還不了解他嗎?簡簡單單的運動裝扮,和普通的男孩兒沒有什麼區別,可談吐間就是透著股說不出的瀟灑與肆意。和三啊,蛟龍潛潭中,這個和你玩玩鬧鬧有幾年的你認為的“紈絝子弟”,你真的看清他了嗎?
拂開微風吹亂的發絲,我淡淡地抿了一下嘴,看著遠方,“是呀,或許侯孝賢更灑脫,可我就是看中楊德昌的電影,一麵讓你血脈噴張,一麵讓你毛骨悚然,因為,他一直拍的本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激昂也最絕望的東西——青春。我喜歡透過他的膠片,看他憤怒地質問上帝,既然你已經給了我們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卻又為什麼不給我們一個可以安放它的位置?減元,也許我剩下的隻有青春了,我想把它安放在最美麗的地方。”
“三子。”減元抬起手,我搖搖頭,讓開了。我已經讓他碰觸到我雜亂的心事。有時候,這個叫和三的腦袋裏夢幻傷感得讓人咬牙切齒。我這樣的人,生活在這個世上,應該更現實些。
減元終究還是握上了我的手。兩個人,一路再無言。
“那就是南子的碟店,生意還不錯吧?”我指著碟店,現在適逢下晚自習時間,進進出出人很多,我笑著就要走過去,減元卻拉住了我的手,“等等。”他表情突然很嚴肅。
“怎麼了?哎,減元,要去哪兒?”他握著我的手竟然往碟店旁邊的小路走去,這裏,隻有一盞昏暗的路燈,因為是這一排老屋的後門所在,所以很少有人往那去。
“別作聲,看看那是怎麼回事。”減元低聲說。
看什麼?我眼睛不是很好,那裏又黑,隻模模糊糊看見幾個黑影,那是南子碟店的後門!我一下子警覺起來,“他們要幹嗎?!”減元安撫地捂住了我的嘴,我們此時窩在牆根處,看見從路那邊過來幾個人,手裏提著幾個桶。
“他們可能要點火。”我驚恐地望向他。還沒有回過神來,他拉住我急急地往外走,同時迅速地拿出手機打電話,“喂,110嗎,這裏有人縱火,地址是……”減元迅速但不失冷靜地說完,掛上電話,把手機放在我手裏,鄭重地說:“三子,有多遠走多遠,我過去拖延他們,警察馬上就會過來。”他直推我。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他要幹什麼,慌忙拉住他,說:“不!減元!我現在就去告訴南子……”
“不能告訴他!你沒看見他店裏那麼多人,他一慌,那群外麵的人真會狗急跳牆!快走,有多遠走多遠!”他青著臉吼我,又拍了拍我臉龐,“別擔心我,我隻裝作路人走過去,他們反而不敢做什麼。”說完,轉身就跑了過去。
“減元……”我的心狂跳不已,都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猛然看見手裏握著的手機,再次撥通,“110嗎,你們快過來,這裏……”
當終於聽到熟悉的警笛聲時,我那像灌了鉛的身體再也控製不住,慌張飛快地跑向小巷,大喊:“減元!”
裏麵的景象讓我倒抽了口氣。橫橫豎豎躺在地上蠕動的人,警察正在一個個排查,我一眼就看到靠在牆邊站都站不穩的減元,警察竟然也在拉扯著他。
“減元!”我竟然瘋狂地推開拉著他的警察,“你們認不認識好人,他被他們打成這樣……”我顫抖地撫摸上他流血的唇角,聲音裏都有哭音。
“哎,你是哪來的女孩兒,我們正在辦案……”
“是我們報警的,笨蛋!是我們報警的!!”終於,我衝著那個警察哭喊,看著眼前臉上都是血的減元,我心疼。
“是我們報警的,別怪她,她是女孩兒。我們跟你去警局,是這麼回事……”減元氣弱地說,手還無力地抹著我不斷掉下來的眼淚,“別哭,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
“減元……”淚,隻是越流越多,真的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