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海的世界裏,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吳婷像冰一樣冷,讓他不敢靠近;曉菲像幽靈一樣飄忽,讓他看不清哪個是真實的她;英子像隨時噴發的火山,讓他無法承受那憤怒的火焰。從來都是如此自信的他,此時卻像是被拔了毛的公雞,再也無法昂起他那驕傲的頭。當然最讓他無法承受的莫過於吳婷對他的冷漠,他甚至希望她和他爭吵,他希望她罵他,因為隻要女人心裏還有怨和恨,那就說明她還在乎對方。但此時他聽不到吳婷的一句怨恨,唯有一種讓他恐怖的冷靜。
天已漸漸地冷了,從地下車庫回家的小徑上鋪滿了金黃色的銀杏葉,他沒有了平時拍照的衝動,木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家裏的地熱驅走了身上的寒氣,可怎麼也無法溫暖他麻木而又冰涼的心。豪宅華燈,掩飾不住沒有親情的孤寂,李海癱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閉上眼睛仿佛聽到曾有過的吳婷和英子的歡聲笑語;仿佛看到曾有過的他和曉菲的激情綻放。現在這一切都已成為過去,無法追回,盡管這一切就在昨天,但此時仿佛都隻能變成記憶中發黃的照片了。
隔山隔海,隔著日夜交替的時差,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思念家人,他從未像此時這樣想回到從前,但他又是如此地害怕見到吳婷那形同路人的冷漠眼神。他此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請建國幫忙,建國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溝通渠道了。
他知道作為兄弟,建國有權利罵他,是的,就在那天酒後,建國差一點沒把拳頭揮到他臉上。酒醒了以後,建國和他又推心置腹地交談了一次,其實建國也不是聖人,誰沒有走神的空當,誰沒有遇到邁不過的坎兒,關鍵是誰也別當真的玩兒。建國架不住李海的央求,他答應幫李海做做吳婷的工作,但他說了他不打保票,他和吳婷的生意照樣要做,還一定不要李海插手,李海都答應了,至於最後的結果一切聽命吧。
撥通建國的電話,建國在電話裏一聲歎息,涼透了李海的心。
“海子,我真不知道是欠了你們誰的,我和婷婷談過了,她很堅持,她說她的心已經死了,她無法給你想要的激情和活力,無法和一個年輕的女子抗爭,她說她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壞女人,她也知道你們相愛的過程本來就是一種奇跡,所以她更不想再努力去挽回什麼了,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想淡淡地走出去,她想為自己活一把。”建國也顯得很無奈。
“你沒有告訴她我和那個曉菲已經斷了?真的!已經過去了,誰沒有犯錯的時候,關鍵是你下一步該怎麼做!我想過了,曉菲是有很多讓我憐憫、讓我心動的地方,我也真是愛過了,愛得轟轟烈烈,這種愛讓人不休不眠,難舍難分,這是我們60年代出生的人不敢做、不敢愛的那種激蕩。但它不能代替我的家庭,我的婷婷!然而我不是救世主,我應付不過來,我和曉菲之間就當是愛過了,淡了,走了。”
“這就對了,你還真別他媽的把自己當成什麼救世的主兒!你早這麼想不就早過去了嗎?!我也給你說,我雖沒有見過那個曉菲,但我聽那天你喝高了給我講的那些,我也覺得這個女孩還真是有點可憐。其實人家也就是把你當成人家的爹了吧,啪嚓,5月12日的下午2點28分,爹沒了,這邊一下塞一個在手裏拽著,不就是又一個爹嗎?你也別內疚了,怎麼也要給人家一筆錢,人家黃花大閨女不能這麼白給了你吧?”建國一邊損著李海,一邊幫著李海出主意。
“我知道,我現在都沒出麵,我讓小劉和曉菲聯係,準備送她一套房子。”李海根本就沒敢說曉菲問他要房子的事兒。
“你真是個修房子的主兒,動不動就送人房子,人家婷婷和你離婚那你該送幾套房子呢?”建國又罵了起來。
“我這不就是想早點了結這事兒嘛,省得不定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一次性了結,就當是捐給希望工程了。建國,我這邊抓緊辦這事兒,婷婷那邊還是要拜托你了,家是不能散的,不然我罪過大了,就兩家老人都要把我滅了。”李海說得很急迫。
“你放心,我罵歸罵你,但忙我還是要幫的,婷婷那裏我再和她聊,她現在在氣頭上,說不定等幾天氣消了也就好了。反正這幾天我們都有聯係的,她那邊公司已經委托律師在辦理了。哦,對了,吳婷發來的酒樣已經運到成都了,明天我們去嚐一嚐,人家專門講了,有兩款酒是你喜歡的。其中有兩款她說年份特別好,酒莊存量也不多,她想把它買斷,這樣價格就可以做高一點——看來婷婷還有點做生意的頭腦。”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電話裏聊著,李海此時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從奧肯那根湖回來以後的吳婷真的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她不再每日站立在麵向大海的落地窗前凝視窗外蕭瑟的冬景;她也不再每日哀怨地苦著自己,她變得忙碌起來,約見律師起草和酒莊的合作協議,委托律師為自己注冊了一家進出口公司,她可不願意自己未來公司的業務還要委托給其他公司來做。當然繁多的事務中最讓她頭疼的還是大量的英文文件要她簽署,雖然有律師逐條給她講解,但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盡量去讀懂它。於是她又去報名參加一個教會辦的免費英語補習班,好在一周隻有三次的學習時間,這讓她壓力也不是很大,不過每天的課外閱讀的作業也足以讓她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自怨自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