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堅實的,不可穿越的。因為,它是人牆。
是老百姓用血肉之軀構築而成。
全縣的農民、工人、個體商販、中小學生,全來了。人的海洋將長長一條馬路淹沒。
胡文焉仍舊是從電視上看見這一切。麵對那場景,她笑了。笑著的臉上,悄悄掛出兩行熱淚。
就是在那之後,他又來時,擁抱發生。緊緊緊緊的擁抱。
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秋天的黃昏,窗外田野剛剛翻耕過,一片舒展寧靜。雖然沒有了油菜花兒,吹進來的風仍舊是香的。使人想到籬畔田塍閑閑而立的桂、梅、枇杷和芭蕉。
與你相聚
是為了分離
之後的幾天,她的窗子不見打開。可憐地,她想用一道玻璃
窗,阻擋住生活。
他再來,住過她的屋子已成空樓。
正像她曾說過的,一旦發生,就將結束。因為她不能放任自己,走進一個紅塵世界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喪失他珍貴的唯一。
這樣想著時,他仿佛看見她站在一樹爛漫的春鵑前麵,微眯的眼裏含著笑,說,屬於這塊土地,和上麵的人民吧。這會更有意義。
她沒有走得太遠,就藏進了幾十華裏外喧闐的西曼。時而,她會悄悄回來,在小城的街巷中走一走,去看看嫁禾飄香、果紅菜綠的農田,到牧馬坡上的白楊林中轉一轉。到處都能覓到他的痕跡。但是,他永不會再出現在眼前了。
世銘,對愛的敬畏和克製,是我們獻給世界的一份負責。
你同意這樣說麼?
04
還有一個人,愛坐在老榆樹下冥思苦想。他是慧鑒法師。所不同的,他是在白天。胡文焉漫遊草原歸來,常常看見。那都是些悠長的夏日黃昏。能看得出,每次,他都是已在那兒坐了很長時候。
胡文焉願意走過去,和他攀談。
慧鑒法師說,他知道老榆樹,比見到要早得多。自他有記憶,師父就讓他知道,在塞外草原,一座名曼陀的山峰腳下,有這樣一棵神奇的千年老榆樹。
那麼,他的坐在老榆樹下,是為了追緬師父?
完全是為了實現師父的畢生之誌,慧鑒法師從秀麗的江南來到塞北草原。占古巴拉可以安息了,他兒子的弟子在一個世紀之後,終於重振昭慈寺,了卻了他蒼涼堅忍的遺願。
真的,一個世紀了呢,整整一百年。
這是宗教的神力?還是人類心靈的力量?
慧鑒法師說,兩者是一回事。宗教的河流從曆史深處滔滔而來,傳送的全是傑出生命燦爛的心念。
還說,他坐在這裏,是為了和老榆樹切磋佛學教義。
看見胡文焉驚異的眼神,他淡淡一笑,說,你不也是一樣嗎?我常常在明月如鏡的夜晚,看見你緩步朝這裏走來,猶如一棵行走的樹。
行走的樹!
是的,你,我,我們都是行走的樹。用行走完成修煉,就像老榆樹用堅定穿越時空。迎風屹立,堅如磐石。它其實在真正意義上已不是樹,而是石,化石。
胡文焉忽覺心扉光明,刹那間完成了對自己的認證。
她歡喜而感恩,為造化的這份賜予。那就讓我繼續前行吧,讓我把芬芳和清涼,遍灑在走過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