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舜成看著他的眼睛,誠懇地說:“真的,沒有你拎著煙酒闖會場,陸顯堂的票不會掉那麼多。”
巴特爾急了:“咱可得把話挑明了,我可不是為支持你。我是看不慣他們那一套。曼陀北村快被他們造治黃鋪了,還坐那兒人五人六地競選村支書!我心裏有氣才當著大夥兒亮他的醜。”
說其實誰當這個村支書,對他巴特爾都一樣。
好不容易村支書才把青年書記的心扭過來,與自己坦誠相見。他說,巴特爾兄弟,我知道你是村裏年輕人的頭兒,他們信任你,聽你招呼。我剛出校門,沒啥經驗,真誠地希望你能跟我聯起手來,把曼陀北村的事情辦好。巴特爾長歎,說晚了!沙子吞了半個村子,地快不能種了,草場沙化牛羊也養不成了。在山上起點兒石頭掙幾個辛苦錢吧,有人又要封掉采石場,沒活路了,這個破青年書記他也不想當了,過幾天也出去打工去。
巴特爾所以沒有像哥哥烏力吉那樣,外出去打工,主要是戀著銀鳳。怕趁自己不在的時候,葛老歡強行把銀鳳嫁出去。
說啊說啊,終於,青年書記這樣表了態:
“隻要你鄭舜成真能治住沙子,鎖住那條大孽龍,那我巴特爾就服你。以後上刀山下火海,你隻管招呼一聲!”
這才提起關於銀鳳。銀鳳確實是被巴特爾給藏起來了,是藏在曼陀南嘎查他老姑家裏。這是因為,前天媒人上門,給一個在千柳市郊區開水泥廠的瘸子提親,讓銀鳳去做填房,答應下聘禮五萬。葛老歡一口允下。說媒的一走,立馬拉開陣仗逼銀鳳。
究竟要這樣藏到什麼時候,心裏是迷茫的。要不是顧忌銀鳳媽媽的病,同時怕把葛老歡真氣出個好歹,兩人早就私奔了。巴特爾堅決地表示,必須老歡叔答應不再逼婚,他才會送銀鳳回家。
最後,就這樣定了,由鄭舜成去做銀鳳父親的工作,把糊塗腦袋搖清醒。
鄭舜成說:“包辦婚姻是違法的,這老歡叔應該知道。你和銀鳳是真心相愛,理應成全。”
03
“知道我們烏蘭布通草原那個千百年的傳說麼?”銀鳳眼眸閃閃,看著胡文焉。見對方露出好奇,就自豪地說,“那傳說裏的英雄,就叫巴特爾。”這和西方文化是有相近之處的,胡文焉想,比如美國,人們就愛讓自己的孩子跟自己所崇拜的曆史人物同名。“巴特爾真的是一位英雄,草原的英雄。人們說,他不愧這個名字呢。”銀鳳眼裏盛滿深情。胡文焉知道她看著的那地方此刻不在眼前。“你知道什麼是英雄麼?”銀鳳問。胡文焉明白這是不需要回答的詢問。果然,銀鳳接著說:“就是那種說出的話,粒粒都是金子的人。”
她說,巴特爾就是這樣的人。
巴特爾很快就用行動把對鄭支書說的話變成了金子。他是第一個跟著走上荒山的人。那天,鎮裏一年一度的那達慕大會就要開始了,會場裏到處飄揚著彩旗和人們的笑聲。巴特爾最後一次梳理沙裏狐的鬃毛,讓它感受自己心裏的信賴和友誼。是的,他信賴它,一會兒的賽馬,它必定會像過往一樣與他合而為一衝在最前麵,摘取一等獎的桂冠。這也是人人都堅信不疑的事。隻要有巴特爾的沙裏狐在,那別的馬就不用想了。不僅是烏蘭布通鎮,就是在整個諾格達旗,這也是不容置疑的。就在這時候,格勒圖和七十二走過來。他們的臉上,興奮都要飛起來了,巴特爾即將擁抱的勝利,也是他們的。這些天,巴特爾的所有訓練,他們都陪在旁邊,每天,是他們早早地把沙裏狐牽出來,做訓練前的準備。完了,又牽它到河邊去洗澡,給它的槽裏裝滿最好的草料。
“你拿著一等獎回去,鄭支書得帶著人敲鑼打鼓到村口迎接呢。”七十二喜滋滋地說。格勒圖也滿麵春風,像是即將凱旋的那個人是自己。忽地起了擔憂,鄭支書怕是不能出來迎接了,他在曼陀山上挖樹坑,踩滑腳摔下來,傷了腿……他把它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