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秋走的是何道?行於天道的是為仙為神,行於人間道的是為人,玉京秋一介凡身走的是何道自是毋庸置疑,仙君為何有此一問?窈立於暗處凝視著那扇合上的窗戶,裏頭的人早已熄燈歇下。
她其實不甚明白所謂的道究竟是什麼,可看得到?摸得著?修行的一千八百餘年裏她無時無刻不在探尋著道的蹤跡,聽說道有三千,一條不通便試另一條,說毅力她有,執著也不缺,虔誠之心更是不差半分,奈何道與她就似子與午遙遙相對,讓她不得不懷疑她是否被天道所棄。
若是一顆棄子,走的又是何道?
月見疾行了幾日在路過邊城一座偏遠的小山村時似有所感,駐足停留了一瞬,皺了皺眉神色間頗有些複雜,下一瞬又恢複了常態飄然而下落在了村口。
此時節正是豐收農忙之時,這村莊一眼望去卻是沒有多少人氣,空蕩蕩的黃土地上、屋角簷下枯葉鋪了一層,一叢叢野草倒是頑強的衝破桎梏在枯葉間隙中探出了頭。
月見沒有在村口多作停留,環視了一番周圍的景象直接撿了條近路去了村尾。
村尾離大山不遠,兩者之間是大片的農田,一條丈許的河從山間蜿蜒而下穿過陌上田間又繞著村莊而過,雖不是富庶之地也算得上是魚米之鄉。
隻是,人禍比天災更可怕,天災尚有一線生機,人禍卻不一定。
村尾的一塊空地上圍滿了大大小小的村人,形容憔悴,麵目枯槁,此時都麵向著空地中央失聲痛哭,有些甚至不堪重負哭倒在地。
那空地的中央堆架滿了幹柴,幹柴之上堆疊著幾十具屍體,男女老幼皆有。
幹柴邊上四位手拿火把的人都算得上是熟人,在月見出現時都轉頭望了一眼,不管四人心中如何想,此時明顯不是寒暄之時。
隨著火把陸續被丟入柴堆,燃起的火焰也越來越旺,漸漸都瞧不見裏頭堆疊的遺體,周圍的哭聲也不再壓抑,也似燃起了另一把名為無盡酸楚與絕望的大火,和著那灼麵的火焰直燒進人的心裏。
月見穿過人群也與那四人一起盤坐於火堆邊,頌著往生咒,唯願這些死者一路走好,來生都能一世安寧。
這火足足燒了快有兩個時辰才漸漸熄滅,村人按照風俗將骨灰葬入祖墳地,添上最後一塊土後村人又是一陣心酸決別。
月見默然站立於一旁,世間最痛者莫過於生離死別,任你有翻雲覆雨、通天徹地之能,亦難解此憾。縱是神仙也如此。
待事情處理妥帖,村人陸續歸了家,月見在河邊一棵柳樹下站定,靜待那四人尋來。
相較於月見的一派雲淡風清,小七要激動得多,躲在袖中一個勁的嘮叨著什麼“仇人真正相見……一血前恨……下藥……挖坑掩埋……”
聽得月見眼角抽搐的就沒停過。
眼見四人相攜而來,月見撫了撫噤聲的小七,眉眼間俱是笑意。
四人走得近了,麵對與由吾先生如出一轍的臉,還是少不了初見時的震驚。唯一的差別便是眉宇間相較於先生少了那抹陽剛之氣,不知是否因著這一身女子的裝扮。若非男女有別,還真以為兩人是同一人,不過,也並非不可能。
清塵率先出了聲:“由吾……先生?”語氣間滿是遲疑。
月見眼帶疑惑的望向靈韶:“由吾先生?”繼而又是一笑向眾人介紹道:“小神月見,不知各位道長如何稱呼?”
相較於其他三人,靈韶明顯要平靜得多,微微含笑道:“兩百年未見了吧,不想再見你已是仙長,恭喜!”
“哪裏,上天有好生之德,不過是絕處逢生而已。”月見微笑相應。
與眾人一番寒暄過後月見說到正題:“不知此處各位作何打算?”
清塵微皺了眉:“我四人前日查明此處有痢疾時就已發了消息至門派,奈何至今都無消息傳回,不知仙君沿路可有發現異常?”
月見聞言點了點頭:“沿路各偏遠地方都已遭痢疾肆虐,恐怕道長門派已無暇他顧。眾位如今作何打算呢?”
“月見下界來可是有令在身?”靈韶插了一句不相及的話,見眾人都望了過來尷尬的笑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就想著出了這麼大的事興許有上仙領命下凡來渡世,說不定恰巧就是月見呢!”
“下界道家、佛門弟子眾多又能人輩出,傳道、渡世既是你們修行之人的業報又是功德,上界自是不會冒然插手。小神此次下凡純屬偶然,既遇上這等事自當施以援手,各位不必客氣。”月見順水推舟的應了靈韶的言下之意,總歸目的地都是雪域,至於這其中有什麼文章那就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