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汧公窮邸遇俠客(3)(2 / 3)

房德初時,原怕李勉家人走漏了消息,故此暗地叮嚀王太。如今老婆說出許多利害,正投其所忌,遂把報恩念頭,撇向東洋大海。連稱:“還是奶奶見得到,不然,幾乎反害自己。但他來時,合衙門人通曉得,明日不見了,豈不疑惑?況那屍首也難出脫!”貝氏道:“這個何難?少停出衙,止留幾個心腹人答應,其餘都打發去了。將他主仆灌醉,到夜靜更深,差人刺死。然後把書院放了一把火燒了,明日尋出些殘屍剩骨,假哭一番,衣棺盛殮。那時人隻認是火燒死的,有何疑惑!”房德大喜道:“此計甚妙!”便要起身出衙。那婆娘曉得老公心是活的,恐兩下久坐長談,說得入港,又改過念來,乃道:“總則天色還早,且再過一回出去。”房德依著老婆,真個住下。有詩為證:

猛虎口中劍,長蛇尾上針。

兩般猶未毒,最毒婦人心。

自古道: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房德夫妻在房說話時,那婆娘一味不舍得這絹匹,專意攛唆老公害人,全不提防有人窺聽。況在私衙中,料無外人來往,恣意調唇弄舌。不想家人路信,起初聞得貝氏焦躁,便覆在間壁牆上聽他們爭多競少,直至放火燒屋,一句句聽得十分仔細,到吃了一驚。想道:“原來我主人曾做過強盜,虧這官人救了性命,今反恩將仇報,天理何在?看起來這般大恩人,尚且如此,何況我奴仆之輩。倘稍有過失,這性命一發死得快了!此等殘薄之人,跟他何益。”又想道:“常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不救了這四人,也是一點陰騭。”卻又想道:“若放他們走了,料然不肯饒我,不如也走了罷!”遂取些銀兩,藏在身邊,覷個空,悄悄閃出私衙,一徑奔入書院。隻見支成在廂房中烹茶,坐於檻上,執著扇子打盹,也不去驚醒他。竟踅入書室,看王太時,卻都不在;止有李勉正襟據案而坐,展玩書籍。

路信走近案旁,低低道:“相公,你禍事到了!還不快走,更待幾時?”李勉被這驚不小,急問:“禍從何來?”路信扯到半邊,將適來所聞,一一細說,又道:“小人因念相公無辜受害,特來通報,如今不走,少頃就不能免禍了!”李勉聽了這話,驚得身子猶如掉在冰桶裏,把不住的寒顫,向著路信倒身下拜道:“若非足下仗義救我,李勉性命定然休矣!大恩大德,自當厚報,決不學此負心之人。”急得路信答拜不迭,道相公莫要高聲,恐支成聽得,走漏了消息,彼此難保!”李勉道:“但我走了,遺累足下,於心何安?”路信道:“小人又無妻室,待相公去後,亦自遠遁,不消慮得!”李勉道:“既如此,何不隨我同往常山?”路信道:“相公肯收留小人,情願執鞭隨鐙!”李勉道:“你乃大恩人,怎說此話?”遂叫王太,一連十數聲,再沒一人答應。跌足叫苦道:“他們都往那裏去了?”路信道:“待小人去尋來。”李勉又道:“馬匹俱在後槽,卻怎處?”路信道:“也等小人去哄他帶來。”急出書室,回頭看支成已不在檻上打盹了。路信即走入廂房中觀看,卻也不在。原來支成登東廝去了。路信隻道被他聽得,進衙去報房德,心下慌張,複轉身向李勉道:“相公,不好了!想被支成聽見,去報主人了,快走罷!等不及管家矣。”

李勉又吃了一驚,半句話也應答不出,棄下行李,光身子,同著路信踉踉蹌蹌搶出書院。做公的見了李勉,坐下的都站起來。李勉兩步並作一步,奔出儀門外。見有三騎馬係著,是俟候縣令、主簿、縣尉出入的。路信心生一計,對馬夫道:“李相公要往西門拜客,快帶馬來!”那馬夫曉得李勉是縣主貴客,且又縣主管家吩咐,怎敢不依,連忙牽過兩騎。李勉剛剛上馬,王太撞至馬前,手中提著一雙麻鞋,問道:“相公往何處去?”路信接口道:“相公要往西門拜客,你們通到那裏去了?”王太道:“因麻鞋壞了,上街去買,相公拜那個客?”路信道:“你跟來罷了,問怎的?”又叫馬夫帶那騎馬與他乘坐,齊出縣門,馬夫在後跟隨。路信吩咐道:“頃刻就來,不消你隨了。”那馬夫真個住下。離了縣中,李勉加上一鞭,那馬如飛而走。王太見家主恁般慌促,正不知要拜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