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對被自己殺死的人一直過意不去,就等你死後再去道歉好了,反正你們有著永恒的時間。”胡特最後說,“說不定到那時你們還能坐在一起喝喝酒什麼的……”
“問題是,其實死後什麼都沒有。”他又想起許多年前有一個黑發的年輕人如此說道。
“根本就不存在什麼死後的世界,什麼瓦爾哈拉的聖殿不過是給活著的人一點可憐的安慰罷了。死亡是生命消隕的終點,從生物意義上來說萬物皆有終,沒必要將它賦予美學上的含義。”對方露出一臉憤世嫉俗的表情,“越賦予就越虛偽,那些極力歌頌死亡的人才最該下地獄。”
“嘿,如果不存在死後的世界,那麼自然沒有天堂,也不會存在地獄。”當時的魯迪斯不失時機地抓住對方話語中的漏洞進行反擊。
聽了魯迪斯的話,對方也不生氣,而是認真想了一下:“天堂未必存在,但是地獄一定是有的。不然我可不想死後跟《伊恩利維亞》的導演還在一個地方。”
《伊恩利維亞》是他最喜歡的一本小說,之後被改編了電影,糟糕得一塌糊塗。上映期間黑發青年甚至想買下佛明倫州中所有的電影院,之後禁止他們放這個片子。好在這個任性的瘋狂念頭被魯迪斯及時阻止了。
“好吧,就像你所說的,導演莫裏克先生是要下地獄好了——莫裏克先生對不起——那麼既然沒有天堂,你又不想去地獄,那你死後又要去哪裏呢?”
“我哪兒也不去。我幹嘛要去哪裏?我當然還要在這片大陸上,守著這個國家的山川湖泊與天空,就跟現在一樣。”黑發青年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我本以為你會跟我一樣的道頓,所以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像你這樣的人也會沉迷於‘死後的世界’,你在現世明明已經擁有一切了。”
“我沒有沉迷,更不向往。”魯迪斯糾正道,“我隻是覺得既然死亡是每一個人應還的債務,那麼人類為死亡的想象稍微再買一點單也未嚐不可啊……而且瓦爾哈拉的聖殿可以無限暢飲,這個對我而言誘惑實在太大了。”說到最後一句,魯迪斯自己也笑了起來,露出了他那顆小小的虎牙,讓他看起來就像個孩子。
“……這聽起來確實比較有你的風格。”對方想了想說,“那就還是存在‘死後的世界’好了,這樣如果你先去了那裏,可以等等我。”
“……你可真好說服啊,諾阿·墨菲同學。”
“還好還好,我這個人的原則就是對朋友向來沒有原則。”對方厚著臉皮為自己的“牆頭草”行為再次扯著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過你不是從小就喜歡什麼事兒都爭第一嗎?這次怎麼願意死到別人後麵去了?”魯迪斯揶揄他,“我真的不介意把去瓦爾哈拉‘搶灘’的機會先讓給你。”
“得了吧,在生的世界裏我已經每天都在將就你的慢性子了,如果真有死後的世界,你說什麼也該等我一次了。”
“……”
拋開學生時代故作輕鬆的調笑,魯迪斯不是沒有想過真正的嚴肅的冰冷死亡。
事實上他有多麼渴望生存,他就有多麼了解死亡。在複米萊作戰的那些個日日夜夜裏,死亡的陰影永遠縈繞在每一個飛行員的肩膀上。就像他喜歡聽的一首歌裏唱的那樣,“死亡才是勇者的新娘,她的歌聲會為你引導瓦爾哈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