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德想了想,但是沒有開口。

“有什麼話就說吧,別憋著。”魯迪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邊脫著灰色的軍裝外套一邊說,“我還可以為你再撐3分鍾。過了3分鍾就要去洗澡睡覺了,就算鄧肯說他一直以來是在女扮男裝都別想叫醒我。”

波爾德像是為了阻止自己順著魯迪斯的話想下去似的趕緊搖搖頭。

“其實我就是想說……榮格少尉的事希望您不要太過介意。”

見魯迪斯用那雙寧靜的藍眼睛看著自己,波爾德也回望著他。

“您同樣別無選擇。”

“謝謝。”魯迪斯苦笑道,“‘別無選擇’真是一個好詞,它能緩解你心中因為無能為力而產生的所有罪惡,所以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才會有那麼多的‘別無選擇’。”

“少校……”

“放心吧,雖然我是個不怎麼可靠的大人,但也絕對沒有你以為得那麼脆弱。殺死榮格的人是我不假,但同樣也是‘Shift’與他自己。這是一筆血債,總有一天我們要跟‘Shift’算清楚。”魯迪斯見少年依舊用擔心的視線看著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對了,如果那會兒我沒能及時趕到,你打算怎麼對付榮格呢?‘公羊’的測飛數據你也知道吧,跟S—4E的對抗賽中獲得了20比1的戰損成績,如果不是當年因為資金緊張而叫停,那麼‘公羊’絕對可以大批量生產投入服役。”魯迪斯問。他很想聽聽波爾德臨時編湊的回答,之後好能伺機教育一下他的魯莽。

“您不是說過麼,S—4E是最擅長打消耗戰的戰機,如果她的飛行員飛得足夠好,那麼就可以在耗盡對方耐心之時完成擊墜……我想纏著‘公羊’飛到那個時候。”波爾德認真地說。

“……”

魯迪斯無聲地笑了起來,他的小小僚機飛官總能讓他感到吃驚。

“怎,怎麼了?”

“我說,波爾德啊……”

“是?”

“哦,三分鍾到了,剩下的話明天再說。”魯迪斯看了下時間,把一條毛巾搭在肩膀上走向浴房。

“……”

夜裏,少年再度因為做夢驚醒,翻了個身,發現對麵的床鋪依舊是空的。

我不該送米茨酒給他當離別禮物的。

波爾德想。

如果有可以幫人順利安眠還不傷身的東西就好了……記得娜斯洛好像提過什麼叫“香薰”之類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明天記得打個電話問問……

想著想著,波爾德又進入了夢鄉。

8月30日。

S—AF。

經曆了忙碌的一夜,之前遭到襲擊的停機坪基本已經清理完畢。清晨,一夜未眠的托比亞斯·鄧肯負手而立,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消防人員在停機庫前繼續工作著。

約瑟琺從後麵走上來,在鄧肯的身邊站定。年輕的空軍司令將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交握,拄在那支觸地的黑色手杖上。

“中校。”

“將軍。”

互相打過招呼之後的兩人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但雙方並未覺得尷尬——即使分別多年,他們依舊記得從前的相處模式,以及在這樣的模式下要如何對付彼此。

“榮格的事情我很抱歉。”約瑟琺說。

“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身為指揮官卻沒能及時察覺到他的異常。”鄧肯整夜都在跟進這場恐怖襲擊的後續,“榮格有一個哥哥,也是一名飛行員,兩年前在V.L.戰役中受了重傷後退役,這些年國防部大量削減軍費開銷,自然也影響到了傷殘軍人的補助……”

鄧肯像是要組織一下語言似的頓了頓。

“今年年初他的傷情再度惡化,榮格想盡一切辦法為哥哥籌錢手術,大概就是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Shift’找到了他吧……”

“起先‘Shift’的人逼他出賣‘公羊’的軍事機密,但是被榮格拒絕了。”約瑟琺接著說,“不過隨著越發走投無路,‘Shift’又步步緊逼,榮格就投降了……劇本一定是這樣的。”

鄧肯看了約瑟琺一眼。

“榮格作為‘公羊’的飛行員已經有四年時間了。在整個‘寒鴉’聯隊中飛行時間最長,技術最好。對我而言,他與‘雷鳥’的其他飛行員沒有任何區別,結果我竟然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真是太失職了。”

約瑟琺知道鄧肯又要鑽牛角尖了——他總是這樣。

“榮格的哥哥現在在哪裏?”約瑟琺問。

“已經被保護起來了,現在正在聖·赫德拉斯醫院,已經知道榮格被擊斃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等我一會兒回格萊丁堡後再處理吧。”

鄧肯知道約瑟琺是要親自解決榮格兄長的治療費問題,於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謝我。不管怎麼說榮格的哥哥也是一名空軍,沒有處理好傷殘軍人的體恤金問題是我的責任。”說著約瑟琺轉過頭來盯住鄧肯的臉,“話又說回來了,中校,你不覺得似乎欠我一個關於整個事件的合理解釋嗎?”

鄧肯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這點我稍晚些會寫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上交國防部。”

“我要的不是官方報告,那種東西我當然知道你是怎麼寫出來的,”約瑟琺說,“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S—AF早有準備。”昨晚約瑟琺調查了S—AF,發現他們在一個月前升級了“埃癸斯之盾”的係統卻沒有跟國防部報告。而提供技術支持的,自然除了庫埃塔·策蘭以外沒有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