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在權力圈中出人頭地完全沒有興趣的人來講,臨危受命從來都不能算是好運吧。”魯迪斯淡然一笑,“中校,希望你不會認為我下麵要說的話太過狂妄。”

“如果連你說的話都要被認為是狂妄,那麼那個人一定不知道真正的狂妄應該是歐尼斯特·迪翁試圖用一莊園上好的紅酒做賄賂,好讓你能與‘雷鳥’聯隊簽訂賣身契吧。”說著,鄧肯也笑了。

“原來他那麼想我留在這裏麼……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啊。”

盯著魯迪斯年輕的臉,“雷鳥”聯隊的指揮官說:“我們所有人都希望你能留在這裏,兄弟。”

魯迪斯抬起右手,以一個極為不正規的姿勢向鄧肯比了一個軍禮,但是語調卻同鄧肯一樣真誠:“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們能夠同時出現在一隅戰場中,那麼我希望重生的‘荒火’與‘雷鳥’能夠成為一支最強的聯合戰力,共同守衛柯納維亞的天空。”

如果說有些人能夠預知命運,道頓·魯迪斯一定不會認為自己有這樣的能力。他不喜歡過多地考慮未來,雖然這麼說大概會讓很多並不了解他的人——比如那些在他死後為他立傳的作家們失望,但除去飛行,魯迪斯實際上是個特別簡單到乃至無趣的人,在這點上他與波爾德確實有那麼一點相像,而他當初就讀弗戈森諾的理由比波爾德的經曆甚至還要來得“隨便”。即使兩個人的出生環境完全不同,成長經曆更是各異,但是魯迪斯也好,波爾德也罷,充斥在這兩個人腦袋中的大部分內容真的隻有飛行。

可是最近,有關“未來”的事情魯迪斯想得越來越多,自從霍斯特領空一戰之後,重組“荒火”的念頭愈發強烈,它就像一塊燃燒的炭,在魯迪斯的胸中越燒越熱。在他的成長經曆中,從來沒機會去嫉妒過什麼人。可是在S—AF服役的這短短的兩個月來,“雷鳥”的人與事都讓魯迪斯感到嫉妒。他總是難以控製地想起“荒火”的一切與在複米萊的歲月,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願意支付一切代價回到過去,隻為再見一次那無邊的天際與燎原的荒火,他還想再體會一次血液下如烈焰燃燒般的共鳴,即使被人說成是個嗜血的好戰份子也不會反駁。

飛行是他的生命,而“荒火”讓魯迪斯真切地感到自己仍在活著。

“如果將來在重組上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我一定會竭盡全力。”把軍服搭在手臂上的鄧肯打算離開了,對上魯迪斯蔚藍色的眼睛,又趕緊補充了一句,“當然挖角‘雷鳥’的飛行員除外。”

“放心吧,我怎麼也不會對兄弟聯隊下手的。”因為魯迪斯打算帶走的人,目前還不能算是“雷鳥”的在編成員,這是一個小小的可惡的語言陷阱。

“那麼我衷心期待‘雷鳥’與‘荒火’能夠並肩作戰的那一天。”鄧肯挺直背脊,對麵前的金發飛官伸出了手,“為了逝去的人們,以及失去的藍天。”

“為了逝去之人,以及失去的天。”魯迪斯友好地握住了鄧肯的手。

“……對了,軍演結束,我打算再去見一次那家夥。”魯迪斯突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就像是終於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雖然我還不清楚什麼時候與如何去見。”

鄧肯反應得很快,點點頭:“如果我是你或許也會這樣做。畢竟墨菲曾經是你的朋友,如果不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他本該還是我們其中的一員。”

“在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真的加入了恐怖組織之前,他就還是我們中的一員。”

“但願吧。”鄧肯揚了揚手,“一會兒我還有會議要出席,回頭見。”

“回見。”魯迪斯不忙著離開,叼著香煙轉身在旁邊的一個木箱子上坐了下來。剛才他明明沒有喝什麼酒,這個時候卻略有些醉意。

今天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沒有什麼事要做了,他想自己會逃掉晚上的軍官聚會與跟庫埃塔·策蘭的見麵,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脫下軍服,一個人去夜裏佛明倫州的街頭走一走,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家適合帶女孩子來吃的冰淇淋店。他不想總是做一個失信的人,隻不過飛行之外,魯迪斯的行動力就像骨折的蝸牛一樣緩慢。

想起一個月前在州圖書館借的書還沒還,魯迪斯想不如晚上一起拿去還了吧,省得離開的時候忘記就不好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軍演結束之後的事情,孩童時代每次遠行前夜他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而現在的這份期待與忐忑,似乎與之有點相像。

魯迪斯吸了一口煙,告訴自己,還有最後一個月。

佛明倫州這次的聯合軍演有部分是對外開放的,比如每天長達一個小時的空中飛行表演。前來觀摩飛行表演的除了經過嚴格過濾的平民與記者以外,就是一些做軍工生意的商人,試圖以此作為推銷或者洽談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