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3)
好在付全有找了半天,總算還是找到了。田曉堂接過一看,原來是一本叫《煙標收藏》的內部小刊。翻看了一下,裏麵多是些煙標收藏愛好者談收藏經曆及心得的文章。細瞧那些作者的大名,都很陌生。其中一個作者署的還是“深林明月”的化名,讓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包雲河說:“其實昨晚喝到最後,尤思蜀也差不多醉了,他在我麵前竟然大肆賣弄起來,喝一口酒,就吟一句酒詩,一會兒說‘總道忘憂有杜康,酒逢歡處更難忘’,一會兒說‘遇酒不飲負主人,遇春不醉還負春’,一會兒又說‘是醒是醉人莫測,非夢非覺中了然’。哎呀,簡直是詩興大發呀。我就是不明白,他都這麼失態了,怎麼警惕性還那麼高,始終不肯吐露一點我們需要的東西來。”
田曉堂也覺得蹊蹺。由尤思蜀昨晚醉後賣弄詩文,他忽然聯想到小冊子上那個富有詩意的“深林明月”,不覺心裏一動,問:“尤主任昨晚還提到其他的詩詞沒有?比如,詩句中帶有‘深林’、‘明月’什麼的?”包雲河愣了一下,馬上說:“有,有,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離開包廂前,他說要送我們兩樣東西,一是那本小冊子,二是王維的一首五言絕句:‘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這後兩句不正好嵌有‘深林’、‘明月’四個字嗎!哎,你怎麼也知道這‘深林’、‘明月’?”
田曉堂笑了笑,翻開那本《煙標收藏》的目錄頁,指著上麵的“深林明月”四個字給包雲河看。包雲河大吃一驚,似乎明白了幾分,可細想卻又什麼都不明白,就望著田曉堂,等他說出自己的見解來。
田曉堂不緊不慢地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尤主任其實已幫了我們的忙了,而且是幫了大忙。”
包雲河一臉驚訝,說:“此話怎講?”
田曉堂說:“據我所知,龍廳長這人頗有幾分自傲,素以瘦竹自喻。您沒見他辦公室裏掛的字,就是王安石的那首七律嗎:‘人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材老更剛。曾與蒿藜同雨露,終隨鬆柏到冰霜。’而尤主任昨晚提到的王維那首詩,也是吟竹的。我想小冊子上的‘深林明月’,隻怕就是龍廳長了。龍廳長愛竹,才會從自己喜歡的吟竹詩上取字,作為自己的化名。”
包雲河眼睛一亮,試探著問:“這麼說,龍廳長也有收藏煙標的雅好?”田曉堂說:“隻怕是這樣的。尤主任昨晚送了我們兩樣東西,把這兩樣東西聯係起來分析,不難發現,他是在向我們透露,龍廳長有一個重要而隱秘的愛好,暗示我們要圍繞這個愛好來做些文章。您說要找準軟肋,玩煙標隻怕就是龍廳長的軟肋。俗話說得好,不怕領導覺悟高,就怕領導沒愛好。給龍廳長送錢,他多半不會收,但奉上他感興趣的煙標,卻不一定就會拒絕。”
包雲河氣哼哼地說:“好個尤思蜀,真會故弄玄虛呀,害得我們像猜啞謎,他幹嗎不直接告訴我們呢?”
田曉堂笑道:“可能是有顧慮,不便直言吧。我分析,一方麵,他是龍廳長帶到廳裏來的,在廳裏根基不穩,加之真有可能馬上提副廳長,所以行事就尤為謹慎。另一方麵,龍廳長這個愛好一直處於地下狀態,肯定也向尤主任交代過要保密,所以他……”
包雲河就感歎:“這個尤思蜀,不僅酒量過人,而且心機過人,考慮問題真是滴水不漏。我看,他絕非等閑之輩呀!”
田曉堂讚同道:“他這人也挺夠朋友的,很會處理上上下下的關係,隻怕廳長一類的位子遲早會留一把給他。”
到了雲赭市區,田曉堂忽然收到尤思蜀的短信,上麵寫著:“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煙標收藏》值得一看。”田曉堂一看就心領神會,尤思蜀大概是擔心包雲河悟性不夠,不能洞悉其良苦用心,所以特意再向他作個提示。他一邊歎服尤思蜀考慮事情周密,一邊回了短信:“人憐直節生來瘦,自許高材老更剛。曾與蒿藜同雨露,終隨鬆柏到冰霜。”他想,尤思蜀是何等聰明之人,看到這首詩,自會懂得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