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堂無言以對。包雲河把工作都做到位了,對鍾林肯定是既威逼,又利誘,既曉以利害,又封官許願,鍾林不是鋼筋鐵骨,哪能招架得住?他能怪人家鍾林嗎?鍾林實在也是被逼無奈呀。但他對包雲河卻不能釋懷,覺得包雲河的手腕真夠陰的。他心裏很是憤憤不平,不想就此罷休,決計等會兒開審定會時,抓住自己發言的最後機會,拋出方案二來,讓方案二在領導、專家麵前亮個相。包雲河不讓在會上下發方案二的材料,不讓鍾林陳述方案二,那就由自己來口頭推介方案二好了,包雲河總不至於當場堵住他的嘴吧,好歹他也是一個副局長,又不是包雲河的奴才!
審定會在市中心一家賓館舉行。田曉堂故意拖延時間,他幾乎是到會最晚的一個。他按桌簽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抬頭往會場裏掃視了一遍,除了薑珊以外,竟再也沒有人來接他的目光,和他對視一下。包雲河正忙著和身旁的韓副市長一邊比畫一邊說著什麼。華世達麵前放著一份材料,正在專注地看著,連頭都沒抬。鍾林則耷拉著腦袋,誰也不理睬。陳春方、薑珊隻是列席會議,坐在後排。陳春方昂著頭仰望著天花板,似乎是有意躲避什麼。隻有薑珊,當他把視線投過去時,她的目光立即迎了過來,四目相對,田曉堂一下子就讀懂了她目光中蘊含的信息,有探詢,有勸慰,亦有一絲感傷。麵對這善解人意的目光,田曉堂感覺心頭舒暢了一些,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像個男人。
會議按議程有序進行著。在包雲河主持下,鍾林先作主題發言,當然隻是陳述了方案一,不過他從頭到尾都是照著稿子念,念得結結巴巴、有氣無力,沒作任何即興發揮。主題發言結束,接下來就是討論發言。與會領導和專家一個個對方案一品頭論足,有的洋洋灑灑,高談闊論,有的則寥寥數語,惜字如金。不過所講內容都大同小異,無非是先給予充分肯定,再說點欠缺和不足。反正隻有一套方案,沒有其他選擇,說它行當然是它,說它有一點毛病也無傷大雅,結果仍然還是它。有毛病可以改嘛,沒有誰敢說這方案渾身是毛病,無可救藥,應該推翻了重來,參會者都不會幹這種打人臉麵,讓人下不來台的蠢事。他們心裏再清楚不過,人家邀你來參加審定會,就是要你來捧個場,可不是讓你來唱反調的。不過,還是有三個人的發言有點出人意料。這其中一個就是華世達,他隻說了一句“我尊重在座各位領導和專家的意見”,就不肯再多言。再就是雲赭某學院的兩位教授,他們說了一些質疑的公道話,不過卻也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在大家發言的過程中,包雲河始終笑容滿麵,氣定神閑,哪怕是那兩位教授說得有點過,聽起來不大舒服,包雲河仍然平靜如常,聽得還是那麼認真。
聽著參會者的發言,看著包雲河的臉色,田曉堂的心情越來越低落。這審定會不過是認認真真搞的個形式,熱熱鬧鬧走的個過場,最終的結果是毫無懸念的。包雲河在會場上那麼從容,那麼沉著,說明包雲河對這次審定胸有成竹,認為自己是誌在必得、穩操勝券。他田曉堂自作聰明地耍些小花招,使些小計謀,老謀深算、洞若觀火的包雲河能識不破嗎?他自以為是,不聽包雲河的招呼,堅持自己的主張,可他強得過老包嗎?人家是大腿,他隻是胳膊,擰得過嗎?他真是蚍蜉撼樹,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小瞧包雲河的本事了。人家革命生涯幾十年,什麼樣的風浪沒有經曆過?更可笑的是,明知大勢已去,為發泄不滿,竟然還要硬撐著把方案二抖出來。這樣做不僅於事無補,還會把包雲河得罪得更徹底,讓自己更加被動,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田曉堂這麼尋思著,心情越發沮喪、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