琯昔瞧她慘白著一張臉,垂頭散發,雙目無神,樣子和厲鬼無異,說出的話也是駭人得很。
“穆娣姐姐,你莫嚇我……”
她雖被綁在柱子上,卻也在使力往後退,想離這言行反常的女子遠一些。
“妹妹,我好冷啊,你快抱緊我……”
“姐姐……”琯昔連連躲避她伸來的手,隻覺那瘦弱得皮包骨的手掌似索命的鏈子,要把她拽到地獄裏去。
“仙帝,是否要將那女子拿下?”
在隱蔽處靜觀的男人點頭應允。從他這位置望去,恰好能將虞步宜神色收入眼底。焦急、悲戚、平靜、好奇……這女人的表情變化,倒比暝天台上的一幕還精彩些。
而站在人群中的虞步宜,卻對這暗中觀察一無所知。此刻牽動她心腸的,便是台上的情景。先前還覺著這白衣女子十分眼熟,等旁邊衝出的青琅軍將她一把擒獲,虞步宜已忍不住心內驚詫。
“穆娣?!”怎會是她?
“放開我!你們跟她是一夥的,都想要我的命……”
台上的女子奮力掙紮,尖聲嘶吼,枯枝般的手掌和著頭發一起亂舞,直看得下麵的人唏噓不已: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就瘋癲成這樣了呢?
青琅軍把神誌不清的女子綁下台,嚇得眾人接連後退,就怕被她誤傷。隻是還沒走幾步遠,那白衣女子呼了一句“好冷”,而後便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沒了動靜。
一膽大的小哥好奇探了探她鼻息,冷凝的麵色不禁閃過懼意。幾人相互交換下眼神,立馬會意過來。
“先放在這吧。我去請示下仙帝。”
“呀!”
那小哥剛一抬腳,就聽背後傳來幾聲驚呼。回頭一看,躺在地上的女子,肉身竟以極快的速度消失於無形,最後留下的,除了白衣黑發,便是一灘流淌的血水。
“裏麵有東西在動!”
圍觀的人裏不知是誰叫了一句,穿盔甲的幾名男子定睛一瞧,果然見那衣服裏裹著一小團活物,正扭動著身子似要跑出來。
方才那膽大的小哥猶豫幾下,終是鼓起勇氣一把將衣服挑開,卻沒想,這一舉動,差點讓他把早上的飯菜倒吐出來。人群中已傳來呃呃不已的感歎和口水吞咽聲。
那拳頭大的白胖蟲子,正蠕動著自己的身軀,一步步朝前進發。
它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暴露在眾人視線,引發起圍觀者胃腹的惡心感。
抱著看好戲心態的眾位仙倌仙子,絕不會想到,事情發展到最後,竟會是這般教人作嘔的畫麵。
而到了第二日,眼見著恢複寧靜的青籬宮,又被一事攪出波瀾來——琯昔“死了”。
沒了呼吸,再不會睜開眼,回應人說的話,徒留一具完好無損的肉身,和活死人無異。
仙帝接連請來幾位德高望重術法了得的上仙救治,得到的答案卻是驚人的一致:中了轂瘴毒,回天乏術。要找出真凶,著實比凡人登天還難。
“那活物可查出名堂來了?”
既然此路不通,他隻有另擇其他。活人身體裏無故長蟲,沒人做手腳,他可不信。
“回稟仙帝,此物名為‘愈寒’,是鱺尾族特有的一種毒蟲。”
鱺尾族……果然……你的狐狸尾巴,終於又露出來了。
男人嘴角上揚,胸口喜怒交織。琯昔之死,已有了明顯指向。先是岸鳧,其後是穆娣,這女人不但對自己的陪侍仙子下狠手,還妄圖算計到他頭上,想在青籬宮掀起風浪來。
嗬,看來自己這賢良溫婉的主母,是留不得了。
而鱺尾殿內的氣氛,卻比昨日更令人驚惶不安。
“主母……”
“壞事的東西!”
跪地的女子一抬頭,便被氣急的芙尾一個巴掌猛扇過去。
“我早就告誡過你,說話做事要萬分謹慎,顧慮周全……若非你和我談話時被穆娣那賤奴偷聽了去,她如何能尋到本是給琯昔的‘失心癲’?!”
“主母,渡窈知錯,渡窈日後一定……”
“晚了!”女人一個揮掌,渡窈那本就豐滿的雙唇立馬腫得似香腸。“我也懶得親自動手教訓你……”芙尾撫摸幾下自己微麻的手掌,又從身後拿出備好的木盒,緩慢吐聲道,“穆娣中了我的‘寒’毒,那我,便送你‘熱’毒做懲罰吧。”
“主母,不要,渡窈知錯了……”
女子連連磕頭,乞求她能手下留情放自己一條生路。可惜,自己碰上的是一個冷心冷肺之人,憐憫在她這,是個奢侈玩意兒。任何阻她道惹她惱之人,必會落得淒慘下場。
若不是憑著這股狠勁兒,她大概還是族中一寂寂無名的小妖,也就不會站到今天的位置,享盡榮寵,受人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