惻隱之心，人皆有之。趙保中見司馬天聲情並茂，痛哭流涕，竟一個不忍險些就相信他了。“嗯？不對呀，你說黃德炳聚眾毆打你，為什麼他現在變成了殘廢，你反而四肢健全，什麼事都沒有呢？大膽狂徒，到了這公堂之上還妄言欺瞞於我，你就不怕罪加一等嗎？”
“冤枉呐，大人！黃德炳在蘭苑裏擼.著袖子扯著嗓子招呼手下圍毆我的時候肆無忌憚，根本沒將南湖府衙放在眼裏，那副我就是天王老子的樣子彼時在場的文人墨客，酒士詞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都能為我作證啊！”司馬天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答道。
“哼！什麼文人墨客，酒士詞友，直接說是嫖客不就得了。你說他們都能為你作證，那他們人呢？”趙保中對司馬天的口供嗤之以鼻，又緩了緩氣息，左手順了順胡須繼續道：“若是你能將他們的身份住址告知本府，本府也可差人將其請來為你作證！”他眼神微眯，說話間無不透著心中的自得與篤定，他篤定在這南湖郡裏，找來的嫖客都會當堂翻供，不翻也得翻！
“啟稟大人，小女子彼時正身在房內，並不知曉房外究竟發生了何事，但卻知道一人可為司馬天作證。”柳絮忍著雙膝的疼痛，側了側身子費勁地將身後的錢媽媽拉了出來，對趙保中說道：“這位就是我們蘭苑的東家錢媽媽，也是平日裏蘭苑的管事人。蘭苑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了如指掌，當然對今早發生的案情知之甚詳。”
“哦？”趙保中聞言眉頭便擰了起來，也沒了方才智珠在握的情態，深藏著狠辣的眼睛驀地盯住了錢媽媽，就像隨時都會撲向獵物的狼。
他這個南湖府尹自覺事情的發展已經開始脫離他的控製，本能的開始警戒起來。想不到這柳姑娘身後還藏著一個大活人，而且是蘭苑的東家，案情目擊者。要是她不識相那可就糟了，可是現在眾目睽睽也沒機會對她好好敲打一番，這可如何是好？無奈，隻有聲色嚴厲些罷！
“錢氏，你是蘭苑主人。便將案發時你所看到的情形據實說來！若是對本官有所欺瞞，哼哼！便教你嚐嚐南湖府衙的刑罰！”
錢媽媽正懊惱著不被司馬天的金錠子閃花了眼，留下了這夥煞星在蘭苑過夜，這下可好，事情一發不可收拾越鬧越大。我隻是個開了家青樓的小人物，被你們這些大人物翻起的浪花給卷進了這趟渾水裏，要是不小心淹死了那得多冤啊，怎麼辦！怎麼辦！唉！長這麼大歲數都還沒上過公堂，柳兒這無理取鬧的丫頭將我拉來做什麼！
她還兀自在心中對柳絮一番抱怨，被趙保中這話一喝頓時一驚，十停的膽量又去了七停。啊的一聲納頭便拜：“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嗯——你別害怕，在這公堂上自有老爺保你！你說，今早在你蘭苑裏，你都看到了什麼？我大周刑律嚴明，你可得想仔細了！”趙保中見錢媽媽驚弓之鳥的模樣甚是心安，於是又語氣沉浮地添一弓道：“究竟是黃德炳使人毆打司馬天，還是司馬天毆打於黃德炳!”
錢媽媽雖是第一次上公堂，但久經風月場，聲色犬馬見的多了。趙保中的言外之意她是聽出來了，隻是這作偽證罪名可不小，姬無玉這幾人看來也是大有來頭的貴人，至於受過他金錠子的情分？這時候還哪裏顧得上什麼金錠子！
“這……這今早……確實有人在蘭苑裏鬥毆，然後……然後……我看見……看見……”錢媽媽戰戰兢兢，結結巴巴地擠著字眼。
“究竟看見了什麼，還不速速招來！”趙保中見她吞吞吐吐於是再次冷喝逼問。
錢媽媽被他嚇得又是一縮腦袋，本能地向柳絮看去。自打柳絮進了她的蘭苑後，財源滾滾自不必說，麻煩也隨之多了起來，每每碰見棘手的事兒隻消請柳兒幫忙出謀劃策，總能順利解決，圓圓滿滿。久而久之，倒也說不清是錢媽媽一直幫扶著柳絮，還是依賴著柳絮過日子。
情之深者，共處之久也。有一種情分，是時間經過沉澱的產物，說不清，道不明。
她看見柳兒正撲閃著大眼睛靜靜地看著自己，眼神中是不停堅定著的信任，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忽然間她懂了，以往在柳兒麵前賣弄的小聰明，柳兒都是知道的，但柳兒從來都不會點破，便是招來麻煩也都出麵擺平，為的就是這一種情分。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舉目若有親，何以流落風月場。柳兒無親，錢婕亦無親。後來，柳兒又找回了親情，錢婕亦如是。
“小人……小人看見黃德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