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每個郡城的府衙大門前都蹲著兩頭高大威武的石獅子,右邊獅子後方都立著一架鳴冤鼓。每個府衙的公堂上都掛著上書“明鏡高懸”四個大字的牌扁,但扁額下坐著的卻不一定都是公正嚴明的清官。
南湖府尹趙保中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坐在公堂主位之上,肥碩的腦袋上頂著一頂兩翼烏紗帽,這由短線懸空固定住的帽翼隨著他頭部的動作不停顫動,就像他兩腮下垂的贅肉一樣。
自從他把自己花枝招展的妹妹嫁給太守爺做第八房小妾,借勢平步青雲做這南湖府尹後,縱情酒色,身子也越發胖了起來,令他自己也是頗為苦惱。
萬丈鬆帶著姬無玉一行人上了公堂,本來隻打算帶三個人來,現在卻變成了五個。做了這麼些年的捕快,有人主動要跟著來到這公堂之上的還是第一次,不由得在心裏對蘭苑裏的這兩個女子豎起大拇指。
姬無玉也不曾想到看似嬌弱的柳大花魁內心卻是如此執拗,似乎是猜到了這府衙問訊裏頭的貓膩,硬是要陪姬無玉三個出堂作證。但彼時她同姬無玉身在房內,並沒有目睹事情經過,隻好把錢婕錢媽媽這個現場目擊者給拉來了。
“大人,被告已帶到,這是傳喚文書,請批注。”萬丈鬆麵無表情地呈上了手信,冷著臉等趙保中批注。他當然看到了坐在案牘右側椅子上的張世俊,那位子原本是為府丞聽審的準備的。
南湖郡府尹老爺是張太子爺的舅舅,在南湖郡待過些時日的人都知道,還知道兩人狼狽為奸,魚肉百姓。
萬丈鬆領回了附上了趙保中那寫得扭扭曲曲批注的文書就退出了公堂。他帶著五個人前來府衙,一路上都琢磨著在蘭苑臨走時姬無玉請他喝的那杯茶水。他終於還是品出了茶裏的意思,於是交了公差就迅速離開,離開這個他預感將會發生些什麼的公堂,離開這個可能把他卷進去的漩渦。
那杯茶是特意為他準備的,或者說,是特意為南湖府衙的來人準備的。早早就備好了,等他來時茶都涼了。算計著這一切的人給他備了涼茶,那給張世俊準備了什麼?鶴頂紅?還是穿腸散?
他無從知曉,卻隱隱有些興奮。即便是做了別人手中的棋子也不覺得不快,一切都為了鏟除張世俊,鏟除趙保中,鏟除騎在百姓頭上,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的人。
待萬丈鬆退下之後,大腹便便的趙老太爺就眯起眼打量起這幾個特殊的問訊對象來了。隻見一白衣公子神情倨傲,一清麗女子身姿妖嬈,還有一青衣小斯步履驚顫,四處張望,看那模樣,好似一有動靜,拔腿便跑!
張世俊也盯著來人,不過他盯著的是柳絮和錢媽媽。眼裏盡是獸性的貪婪,像是要溢出眼眶般蠢蠢欲動。忽而又想起這眼前的人兒已非完璧,心裏便又生出一股怨怒,轉眼瞪著姬無玉。“富貴公子?哼哼!”
柳絮自然對他是不屑一顧,錢媽媽卻是被張太子爺這餓狼模樣嚇得再也邁不開步子。
趙保中與張世俊對視一眼,受意。一拍驚堂木。府衙師爺一扯嗓子喊道:“升堂!”
“威——武——”公堂兩側的八個衙役一邊拄著水火棍一邊唱到。
“嗯?”趙保中見衙役唱罷,一行人隻有柳絮和錢媽媽跪下。不由大怒道:“大膽刁民,公堂之上,見了本官,還不下跪?”
姬無玉看著趙保中身後的海水朝日圖,平靜答道:“我有功名,天和九年,進士。”大周律法,有功名者,見官不跪。
沒等趙保中再度開口,司馬天就搶著胡謅道:“別看我,我也有功名,和他一樣,天和九年,進士!”反正吹牛不上稅,每年都出個近百人的進士,除了前三元,其他人有誰記得住?就算他派人去查,每個十天半月的也沒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