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清河郡外一處古廟前，芊雲閣弟子整整齊齊在候著，周圍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一聽說芊雲閣未來的閣主要和玲瓏山莊的少莊主來一場決戰，大家自然都想看看到底哪個更厲害？甚至有人為此下了巨額賭注，也有人隻是單純地想看一看，這兩個少年長什麼模樣。
平日熱鬧的大街今天竟然都沒有什麼人，青草覺得很奇怪。她一邊吃著糖葫蘆一邊拉住一個快步行走的路人問道：“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去幹什麼呀？”
路人告訴她：“你還不知道？今天是芊雲閣的下一任閣主與玲瓏山莊的少莊主一決高下的日子，很多武林人士都前去觀看呐。”
青草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道：“芊雲閣？玲瓏山莊？這兩個幫派好像是死對頭嘛？”
路人說道：“所以才好看嘛！不說了我要走了。”說完便快步走開。
青草舔著冰糖葫蘆漫不經心說道：“打架有什麼好看的？”說完又兩眼放光道：“說不定真的很好看！我也去瞧瞧!”說罷掉頭一路小跑而去。
到了古廟已是辰時，芊雲閣弟子中有些不耐煩道：“這會兒還不來，他們玲瓏山莊該不是見我們人多勢眾，臨陣退縮了吧！”其他人聽後也都跟著得意地笑起來。
正在談笑間突聽一人慘叫一聲，一陣白煙飄過，大家都被弄得不明所以。等煙霧散去，他們麵前赫然出現了眾多一身黑衣的玲瓏山莊門徒。
芊雲閣的一位大弟子向他們問道：“你們少莊主人呢？”正說著忽聽旁邊一位師弟驚叫一聲，大弟子和其他人急忙看去，剛才說話的那位弟子竟然已被割首，眾人大駭。
這時空中突然飄來一個聲音：“我在這兒。”然後便看見一道白色身影出現在寺廟中一座高塔上，手裏還提著一個東西。柯不凡輕輕一扔那東西便從上空滾了下來，滾到了芊雲閣弟子麵前，大家一看正是那位師弟的首級，不由得大為驚駭。
玲瓏山莊眾門徒見莊主已到紛紛跪拜：“恭迎少莊主駕臨。”
柯不凡站在塔尖上拔出劍，向下麵的眾門徒說道：“給我把芊雲閣這幫偽君子全部殺光！”
眾門徒齊聲道了一聲“是”便拔劍向芊雲閣弟子衝去，很快雙方人便殺成一團，廝殺聲不絕於耳。
柯不凡從塔上飛身下來，腳步輕盈地走在混亂的場麵中，突然聽到有人在後麵喊他，他略帶驚訝地回過頭：一個身穿茶色衣服的清秀少年正看著自己。
柯不凡看見那個少年手裏同樣握著一把麒麟劍，向他走過來說道：“你就是柯不凡？”
柯不凡看著他沒有說話。
曲澄明自己說道：“我叫曲澄明，你不是很想和我一決高下嗎？現在我來了，你怎麼不出手？”
柯不凡恢複往日淡漠的笑容，說道：“你說的對，我是很想與你一較高低，既然曲少俠這麼爽快，那就不多廢話了。”說完他向後退一步順勢拔出劍，劍頭對準曲澄明。
曲澄明突然伸手阻止道：“慢著！”見柯不凡沒有動作才開口說道：“你在信中說過，隻要我前來赴約，就會如約放了陸姑娘，現在她人在何處？”
柯不凡抬頭看了看天說道：“現在，她也應該到了。”果然話音剛落便見阿五阿六押著陸婉欣從前門走了進來。
曲澄明一見陸婉欣，難掩激動的神情問道：“婉欣，你還好吧？”
陸婉欣勉強露出一個微笑：“我沒事。”
柯不凡對阿五阿六說道：“放了陸姑娘，現在我要和曲少俠一對一對決，誰也不能插手。”然後用劍指著曲澄明說道：“你想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先贏了我！”
曲澄明不得已又把注意力從陸婉欣身上移過來，開始專心對付柯不凡。陸婉欣內心也很矛盾，其實無論是哪個人勝出，隻要是流血的場麵她都不想看到。
曲澄明使出諸葛玄教給他的白雲劍法，與柯不凡的三十六路飄雪劍法對抗。飄雪劍法是玲瓏山莊的獨門武功，由第一任莊主在一個雪夜創始而得名，此劍法速度極快能在瞬間就把對手剁成碎片，所以江湖人也稱其飄血劍法。
在對打過程中，曲澄明不得不承認柯不凡的劍法簡直堪稱滴水不露，招式變化無窮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兩人從地上打到空中又落回地麵，還沒有分出勝負，一旁的陸婉欣看的揪心不已。
柯不凡也認為這是他這十多年來遇到的第一位勁敵，雖然對方每一招並不是那麼殺氣重重鋒芒畢露，但卻有一股以柔克剛的力道在其中，他的每一次進攻都被他巧妙化解。
他還是第一次跟對手交手這麼長時間，以往都是速戰速決一劍斃命，這次他不得不耐著性子繼續打下去。
在柯不凡眼裏麵前這個少年跟他有著相仿的年紀，相似的經曆，相同的天賦和後天努力。他所學的每一招好像都是為了製約自己，況兩人恰好學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功夫，一個至陰一個至陽，就像他們兩人的命運一樣，各走極端。
在柯不凡看來，自己當然不能輸，他從十四歲踏入這江湖起還沒有輸過，這一次當然不能例外。於是他準備來個決斷，本著欲傷人先傷己的原則下一劍刺向對方的要害之處，但這也會暴露自己的缺陷，終於兩人在距離對方隻有咫尺的時候停了下來。
陸婉欣和十字殺手都瞪大眼睛看去，隻見柯不凡一劍已經刺進了曲澄明的左心處，曲澄明的劍也插在柯不凡相同的位置，被他的手緊緊攥著。這時柯不凡突然朝他笑了一下，說道：“你輸了。”然後鬆開左手身前竟然沒有傷口。
原來剛才在曲澄明的劍距柯不凡身體僅有一毫厘處時，硬是被他一手生生握住了沒有刺進去。曲澄明覺得很不可思議，柯不凡不消力氣就一掌打開他，曲澄明反身倒在地上。陸婉欣早已撲到了他身邊，問他怎麼樣，有沒有事。
曲澄明雖然受了傷可還是硬撐著站起來，對著柯不凡說道：“你贏了，但我有一個請求，請你不要再讓兩派弟子互相殘殺了，既然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就不要把無辜的人也牽扯進來。”
柯不凡看著他仰起頭說道：“你錯了，這從來就不隻是我們倆人之間的恩怨。”他微微一笑掏出一個盒子，打開蓋子一股白煙升向天空。
眾門徒見少莊主釋放硝煙便都停止了手裏的動作，靜候待命。柯不凡把盒子交到十字殺手手裏，讓他們帶眾門徒先行撤退。
兩方人手終於在混戰中停了下來。
芊雲閣弟子中一些人很不服氣，向曲澄明埋怨道：“他們殺了我們這麼多弟子，決不能就此放過他們！”
曲澄明皺著眉頭說道：“難道你還想看到更多的人死嗎？”弟子們隻好不再說話了。於是在曲澄明的帶領下，芊雲閣弟子一個個離開了古廟。大家本以為這場決戰會持續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麼快雙方就鳴金收兵了。
這時候看熱鬧的人差不多也散了，有的是被嚇走的，有的則見勢不妙溜走了，隻剩下了零零散散幾個人。
柯不凡目光在稀稀拉拉的人群裏掃了一眼，突然看見青草也在其中，然後便輕輕走到她麵前。
青草注視著他，眼裏帶著一絲驚訝和不可名狀的憂傷。
柯不凡開口說道：“你怎麼在這兒？”
青草微張著嘴巴，有些遲鈍地說道：“原來你是他們的少莊主？”
柯不凡不在乎她眼裏的驚訝，很平常地朝她點點頭。
青草帶著複雜的神情，慢吞吞地說道：“那樣，我們就不能做朋友了。”
柯不凡揚著眉毛笑道：“這又如何？”在他眼裏青草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所以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青草聽他這麼說目光黯淡了下去，自嘲道：“是啊，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說著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低下頭，看到柯不凡的手因為剛才被曲澄明的劍所傷，此刻還在滴著血，便對他說道：“你的手在流血。”
柯不凡低頭看了一眼，並未在意。
青草從自己衣服裏掏出一塊手帕，沒有在意柯不凡驚訝的目光，輕輕給他包紮好，然後說了句：“我走了。”便不再看他轉身走開了。
柯不凡安靜地站在那裏看著青草漸行漸遠，臉上逐漸退去了平日冰冷的偽裝，他目光柔和地看著前方輕輕歎了口氣。
江陵，玲瓏山莊；中園的鴻雁堂裏，柯不凡先向拜青龍彙報了金字門的事情，然後將自己與曲澄明交手的情況告訴了他。
拜青龍聽完後目光垂下來問道：“既然你有機會殺了他，為什麼沒有那麼做？”
柯不凡回答道：“讓他們死得這麼痛快，豈不是太便宜了！”
拜青龍哈哈大笑道：“好，就讓他們在自己織就的勞網裏慢慢地死掉。”轉而又問道：“柯姑娘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柯不凡看了一眼回答道：“她走了，不知道去哪了。”
拜青龍說道：“走了也好，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麼用處。”
柯不凡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柯不凡回到白雲舍，一個人坐在池塘前往水裏扔著石子。遠處寞鶯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聽說你的手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柯不凡伸出自己的手，寞鶯拆開布條看了看，“怎麼會傷得這麼厲害？我得趕快給你醫治才是。”
柯不凡收回手望著湖麵說道：“也不是多麼嚴重的傷口，過幾天就好了。”
寞鶯依偎在他身旁說道：“你知道嗎？當知道你要跟諸葛玄的徒兒對決的時候，我有多擔心你嗎？”
柯不凡淡淡地說：“沒什麼好擔心的，他也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厲害。”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柯不凡心裏明白，這次能贏曲澄明完全是僥幸。
寞鶯見他始終心不在焉的樣子，便貿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柯不凡身子動了一下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寞鶯認真地說道：“在你心裏，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位置？”
一向淡定的柯不凡被她這話嚇了一跳，“什麼？”“你我是同門，你怎麼會這麼問？”他恢複平靜後說道。
寞鶯有些不滿足，“僅僅是這樣嗎？”
柯不凡冷冷地說道：“不然還能是什麼關係？你忘了這是在哪裏嗎，我們之間難道還能有別的關係嗎？”
寞鶯定定地看著他，“我不管別人怎麼想，我心裏是有你的，我隻想知道，在你心裏有沒有我？”
柯不凡起身俯看了她一眼，說道：“你瘋了。”然後便大步走開了。
寞鶯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仿佛著魔般自言自語道：“我是瘋了！”
晚上柯不凡躺在房間的吊床上看書，聽到有人敲門便請他進來。來的人正是寞鶯。隻見她手裏捧著一件衣服對他說道：“三日之後你便滿十五歲了，要舉行束發之禮，這是你那天要穿的衣服。”說罷把衣服放在塌上。然後對他說道：“我把治傷的藥帶來了，快讓我給你擦上吧！”
柯不凡放下書走下來坐在書案前，伸出手讓寞鶯醫治。他一手撐著下巴靠在案上，也許是因為太累了，不一會兒竟睡著了。寞鶯為他醫完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臉。
柯不凡微微察覺到睜開眼，看著她略不清醒地說：“我累了，明天再看吧！”說罷起身走到床邊躺在床上，立刻就睡了過去。
寞鶯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端起藥瓶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山莊為柯不凡舉行了束發儀式，先前他隻是簡單的把頭發紮成一束，現在要把發束打成髻然後用一根白玉發簪橫穿過加以固定，這樣打扮起來較之前更顯成熟。
事實上，柯不凡雖然現在十五歲，可臉上總帶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再加上他長得比同齡少年高一些，因此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一些。
這天傍晚，柯不凡坐在白雲舍後的花園裏，一個人吹著玉簫。自小就不好言談的他一有時間就會來這兒獨處，這也是他在山莊時的一個習慣。
一會兒他放下蕭，回頭看著身後悄悄出現的寞鶯，寞鶯對他露出一個微笑，打趣道：“能欣賞到少莊主吹奏的簫聲，還真是榮幸。”
柯不凡看了她一眼說道：“過來坐罷。”
寞鶯笑著走到他身邊，挨著他坐下。她看著他說道：“你又長大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