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雖說好心辦了壞事,但總的來說還是一位為國為民的忠臣;他道衍算什麼?蠱惑朱棣靖難,為了他自己造反的夢想,卻讓大明百姓在開國之後不久便經曆第二次戰爭,連朋友和家人都罵他“和尚誤矣”。
這樣的人怎能和王安石相提並論?
可他也知道,道衍沒必要也不可能在他一個小人物麵前為自己臉上貼金正名。
難道他鼓動朱棣造反另有目的?難道他與朱棣當初曾有什麼約定?
目的是什麼?約定又是什麼?
最後是朱棣背信棄義,還是事不可為?
朱棣為什麼沒有殺他?他為什麼不恨朱棣?
千頭萬緒在李柏的腦海裏纏成一團團亂麻,他想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道衍看著李柏低頭沉思,見他眉頭越皺越緊,卻是輕輕搖頭笑道:“不要瞎想,也不用問我,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說著他頓了頓又問道:“你今年快十七了吧!”
李柏覺著自己的大腦已經有些不夠用,根本就跟不上道衍思維的跳躍幅度,隻能訥訥點頭。
道衍沉思片刻,說道:“想來還沒有取字,你父已逝,你師父估計想不起來給你取,那便讓我取一個吧!”
李柏束手恭敬等待。
道衍腦袋歪了歪,看著李柏清秀稚嫩的臉龐,忽然微微一笑,眼神中滿是回憶,似是想起了什麼人。
“當年你父親曾經托我為你取名,誰知你那母親卻不願意,私自給你取了一個‘柏’字,以你的輩分,名字從‘木’,可是大不敬,然而你那父親卻懼內的厲害,對此連個屁都不敢放。”
李柏記得年少時也曾問過母親關於名字的事兒,母親的回答倒是中規中矩,說是因為鬆柏是長壽的象征。他又問那為何不叫李鬆,母親回答李柏更順耳。
話說全天下有覺得李白不順耳的嗎?
想起母親當年風風火火,大大咧咧豪情不讓須眉的模樣,李柏會心一笑,心想老媽果然不是一般人,在這個年代居然連孩子的名字都敢越俎代庖,要不是在她膝下生活了十幾年,都要懷疑她是穿越的前輩了。
道衍似乎對此並沒有什麼意見,笑容中反而還帶著濃濃的欣賞,許是回憶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卻沒有說出來,隻是輕輕搖頭感歎道:“你母親那個丫頭啊,膽子確實比天還大,連皇上的麵子都敢不給的。”
李柏霍然抬頭,雙目死死的盯著道衍的眼睛,他想問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然而“皇上”兩個字就像是一團棉花堵在了他的喉嚨口,憋得他難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自知失言的道衍尷尬的笑了笑,擺手道:“你莫要問我,問我我也不會說什麼的,還是那句話,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李柏哪裏肯被這樣糊弄過去?張嘴就要問“到時候”是什麼時候,道衍卻已經再次閉上了眼睛,拂袖歎息道:“你出去吧!”
“嗯?”李柏無語,知道對方下了逐客令,自然是不可能再回答自己什麼問題,隻好問道:“您不是說要為弟子取字麼?”
“哦!把這茬兒給忘了,”道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頭,正色道:“子曰:歲寒,然後知鬆柏之後凋也。你既然名‘柏’,那便叫‘歲寒’吧!”
不知怎地,聯想起今天道衍說的這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李柏心中總有股揮之不去的恐懼,此時再一聽“歲寒”二字,竟然不自覺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經曆歲寒之後還得凋,這是什麼命啊?他苦著臉給道衍連連作揖道:“師祖爺爺呦,這名兒也太慘了點兒吧!咱打個商量,給換換成不?”
道衍笑罵道:“哪兒那麼多廢話,沒事了就趕緊滾吧!”
李柏無奈,哭喪著臉轉身出了耳房,在他的手剛碰到正堂大門時,身後卻傳來道衍的聲音。
“記住我對你說的話,最後再送你七個字,‘退一步,海闊天空’。”
“那我要是不退反進呢?”
“眾叛親離。”
李柏一個跟頭摔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