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人群中忽然傳出一片驚呼,緊接著人聲噪雜起來。李柏抬目望去,隻見一名身穿玄色長衫的老人走上了監斬台對監斬官們行禮,奇怪的是,那位左都禦史劉觀竟然也抱拳回了一禮。
李柏疑道:“這又是誰?”
喜子回答道:“這位是京裏最有名的行刑劊子手,手中一片柳葉小刀玩的出神入化,據說是位兩千刀的高手,隻是聽聞他十年前便以封刀退隱,沒想到今日竟將他請了出來。”
李柏心頭一寒,再看向那名老人時,眼光不自覺的帶上了幾絲畏意。
所謂淩遲,俗稱“千刀萬剮”。但實際上,一般淩遲充其量也就是百十來刀而已。畢竟割人上千刀還得給人留口氣太困難。
清代時有記載技術最高超的劊子手是五百刀,樓下那個相貌醜陋,佝著身子像是位普通老漢的老者居然是位兩千刀的高手,這由不得李柏不心生敬畏。
不過李柏也知道,在明朝,這樣的高手要比別的朝代多一些,因為明朝的統治者對敢於忤逆他們的罪人們一向像嚴冬一般冷酷無情,大部分淩遲的罪人都挨了千刀以上。最典型的要數正德年間的太監劉瑾,據說他被割了整整三天,四千七百刀。
這時,老人已經離開了監斬台,皺紋如池畔青石一般堆砌而出的一雙小眼毫無感情的看了看被綁在木柱上的紀綱,帶著身後的兩個徒弟進了刑台對麵的茶樓。途徑人群時,人們都很自覺的讓開了道路,似乎生怕被這位靠剮人而活的老者沾染上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老人進了茶樓,就在大堂中坐下,茶館掌櫃的連忙奉上好茶,老者付錢道謝,端起茶碗靜靜等待著行刑吉時。
自從老人到來,人群中噪雜了一陣,很快就安靜下來,偶爾有人竊竊私語,也都將聲音壓倒最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這座臨時的法場才真正的顯現出它本應有的凝重氣質,似乎連那些木板之間的深色縫隙都帶著點幹枯的血腥味道。
錦衣衛指揮使紀綱要被淩遲處死,監斬的是他朝中原本同一戰線上的同僚,召來的劊子手是多年不出山的千刀級高手,刑台之下卻隻有與他無冤無仇來看熱鬧的愚民百姓。
所以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李柏,很荒唐的開始在心中期盼法場上能夠發生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眼看吉時快到,劉觀站起身,將桌案上的一卷黃絹緩緩打開,無論官民盡皆跪伏於地,口呼萬歲。
這道聖旨是頒給天下人聽的,內容與晨時宦官在大牢中念給紀綱聽的沒有太大差別,隻是多了些警告震懾意味,辭藻華麗了許多,也不管下麵跪著的那些碗大個字不識一鍋的愚民能不能聽得懂。
好不容易將冗長的聖旨讀完,劉觀恭敬放下聖旨,眯起眼睛深深望了下麵台上被綁著的紀綱一眼,心中歎息一聲,手指摸向了桌案上的簽筒。
茶樓中的劊子手從地上爬起身,身後一名徒弟伺候著將他外麵的玄色長衫脫掉,露出了裏麵血紅色的短打,另一位徒弟將手中捧著的漆盒打開,裏麵擺放著幾把寒光閃閃的柳葉小刀。
此時的紀綱依然耷拉著腦袋,胸膛微微起伏,睡得十分香甜,似乎完全不知道在下一刻就會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將要帶給他刻骨而漫長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