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陳嬸再也無法支撐,頹頹地向地下坐去。
王青正要伸手去扶起陳嬸,陳嬸卻對他擺了擺手,自己緩緩站立了起來,哽咽著道:“蘭兒的墳墓就在後山,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說著,她已往外走去。
“都說虎毒不食子,但蘭兒卻被自己的母親所殺……啊……哈哈……蘭兒不是被富姬兒殺的,而是被她自己的母親所殺……啊……哈哈……撒謊……哈哈哈……你們都在撒謊……我不信、我不信……”汪霜城慘嘯起來,叫得他自己的嗓子都已撕裂,叫得場中眾人都已心碎。
王青神色一變,暗叫一聲“不好”。便伸手去封汪霜城穴道,但卻終究晚了一瞬。
隻見正自狂嘯著的汪霜城渾身一顫,口中噴出一道血霧。隨後,他那仰著的頭便垂了下去,垂下去便再沒抬起。他那狂舞的雙手手也已沒了動作,而此前狂嘯聲卻仍在林中的回蕩……
東方如玉探上汪霜城的脈搏,輕輕搖了搖頭。就是這簡單的動作,卻表示一條生命的終結。
汪霜城已將自己的心脈俱都震斷。
人的生命,就像一陣風吹過,來得快,去得也是那般快。
又是一陣風吹來,眾人還來不及感歎,風中卻是傳來“咚”的一聲。
眾人轉過頭來,王青與東方如玉二人已身形一掠,到了井邊,扶著井沿向內查探。
井上的吊桶,靜靜浮在井水麵上,連接吊桶的繩子,也已從上麵被剪斷,隻剩下沒了繩子的軲轆懸在井上。
“是陳嬸?”陳夢淩問道。
王青點點頭。
陳夢淩歎息道:“她這是何必呢?”
沒有人能回答。
一個人親手毒殺了自己的女兒,卻要承受著
內心的煎熬苟活著。終究還是會有一天,悲痛的心像火一般灼燒了她生命。
十餘丈深的幽井,井壁布滿青苔,濕滑無比。
沒有了繩子,任由輕功絕世,也是決計無法下去井中救人的。
但王青想要試試,隻要有一點希望,他總是不願意放棄一個人的生命,在他看來生命是那麼的寶貴。
但若一個人活著比死還要痛苦呢?是否還要去阻止別人的死亡?
王青沒有想過,因為他從來也不相信有人會不願意活著。
他坐在井沿,想要已雙手雙腳分撐井壁兩側,施展“壁虎遊牆”的功夫來相救於井中的陳嬸。
但,井壁委實太滑,王青的腳根本無法夠上。
“雜物房裏應該有繩子,我去找。”沈若才似剛剛從一係列驚變中回過神,向王青道。
“不必了。已經沒用了。王兄,算了吧。”東方如玉歎道。
此時距陳嬸跳入水中,已過了半盞茶的時間。
一個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溺水半盞茶而不亡,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
王青仍自試了幾次,依舊是無法。
他也已不再掙紮,躍出井邊,仰著頭深吸了一口氣,又長歎一聲。
沈若才問道:“這個該死的怎麼辦?”
他說的,自然就是那仍在跪在地上,卻早已氣絕的汪霜城。
王青歎道:“沒有人是該死的!隻因不論是誰死了,都會有人傷心有人悲痛。這個世上,讓人悲痛的事已很多,已太多。”
王青的神情十分淒苦,閉著眼睛,似在平複自己的心情。
沈若才冷哼一聲,道:“別人死了自然有人傷心流淚,但這種王八蛋……”
王青猛然睜開雙眼,目中閃著淩厲的光,像一柄銳利的寶劍,射向沈若才。
隻聽王青道:“他已死了!無論他生前是什麼樣的人,做過些什麼事,現在都是過去。死者就隻是死者,應該被尊重!”顯然他已怒極。
沈若才怔住了。
眾人看向王青,均不知他為何會如此盛怒。
在史靜芙心中,王青一直是麵帶微笑、彬彬有禮,但他的這種模樣,史靜芙卻是第一次見到。她隻覺心中一顫,似是想到了什麼,眼中已濕潤。
陳夢淩也是被駭得嬌軀一顫,輕咬著嘴唇,癡癡地望著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