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性怡情》迎春
園成景物特精奇,
奉命羞題額曠怡。
誰信世間有此境,
遊來寧不暢神思。
全是套話,我們就不說了,第二句就表明,是奉旨不得不獻醜寫詩。我們從這句,看出迎春性格是比較柔弱的。
《文采風流》探春
秀水明山抱複回,
風流文采勝蓬萊。
綠裁歌扇迷芳草,
紅襯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應傳盛世,
神仙何幸下瑤台。
名園一自邀遊賞,
未許凡人到此來。
印證了我剛才的調侃。從字數上來講,就要多一點。這首詩是比較強調身份的,特別是最後一句,看出探春性格的一些霸氣。如果探春是男兒身,說不定就是現在小女子比較喜歡的“霸道總裁”。
《文章造化》惜春
山水橫拖千裏外,
樓台高起五雲中。
園修日月光輝裏,
景奪文章造化功。
“造化”二字,不用我多講了吧,影視作品裏麵,和尚除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造化”也是常常掛在嘴邊的。所以,惜春出家的可能性比較大。
《萬象爭輝》李紈
名園築就勢巍巍,
奉命多慚學淺微。
精妙一時言不盡,
果然萬物有光輝。
從第二句也可以看出,李紈和迎春,都是出於奉旨,勉為其難獻醜。而且在第四回,我也分析過李紈了,她是沒讀過什麼書的,就認識幾個字而已。從這些套話中,還是可以看出,她與迎春不同,都是用得稍微大一點的詞彙,不像迎春比較畏縮。
《凝暉鍾瑞》薛寶釵
芳園築向帝城西,
華日祥雲籠罩奇。
高柳喜遷鶯出穀,
修篁時待鳳來儀。
文風已著宸遊夕,
孝化應隆歸省時。
睿藻仙才瞻仰處,
自慚何敢再為辭?
《世外仙源》林黛玉
宸遊增悅豫,
仙境別紅塵。
借得山川秀,
添來氣象新。
香融金穀酒,
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寵,
宮車過往頻。
正真的對手來了,薛寶釵和林黛玉這兩首詩,賈妃評價不相上下,壓倒其餘姐姐妹妹。從內容看,寶釵用詞大氣穩重,黛玉用詞超然物外。這也是她們迥然不同的性格體現。大概是曹雪芹特別欣賞林黛玉這一角色,還專門寫了她的心理反應:“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將眾人壓倒,不想元妃隻命一匾一詠,倒不好違諭多做,隻胡亂做了一首五言律應命便罷了。”
其實今天的寫詩,和上次大觀園的題詞一樣,目的都集中在對寶玉的考察上,其餘眾人都是陪襯而已。如果賈寶玉就是曹雪芹自己的話,其實曹雪芹在描寫賈寶玉在這些詩詞的比賽上,是一直輸給姐姐妹妹們的。
寶玉摳破頭皮,才寫了兩首,然後第三首,還是寶釵提示才得以完成。這一段,簡直就是我們現在學校作文的翻版。寫東西要有出處,要引經據典。我也不知道這是誰興起的操蛋的理論。寫什麼,就好好的描寫出事物本身,為啥一定要那麼多無關的引經據典的出處?顯得很有文化麼?那經典的那些書本,又是從何而來呢?一千多年前,韓愈就提倡古文運動,繼承先秦兩漢散文傳統,反對專講聲律對仗而忽視內容的駢體文。而我們現在的一些比較低端的寫作,居然還在背道而馳,這不是倒退麼?
最後一首詩,還是黛玉幫寶玉寫完。一並呈與賈妃,果然又是黛玉的那首描寫浣葛山莊最好。然後,從詩中“十裏稻花香”處,使得“浣葛山莊”改為“稻香村”。
賈政又進《歸省頌》,至於是什麼文字,估計全是正確的廢話,曹雪芹一字都未做敘述。就此結束。
寫完詩,該看戲了。我們看看,他們看的什麼戲。第一出《豪宴》,第二出《乞巧》,第三出《仙緣》,第四出《離魂》。
第一出《豪宴》出自《一捧雪》,故事講述明朝嘉靖年間,嚴世藩向莫懷古索取祖傳玉杯一捧雪。莫懷古連番設計保衛祖傳玉杯,卻盡被識破。最後莫懷古之子莫昊冒死上書,以昭雪父親不白之冤。
第二出《乞巧》出自《長生殿》,取材自唐代詩人白居易的長詩《長恨歌》和元代劇作家白樸的劇作《梧桐雨》,講的是唐玄宗和貴妃楊玉環之間的愛情故事。
第三出《仙緣》出自《邯鄲夢》,就是黃梁一夢的故事。說從前有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盧生,在邯鄲一個客店遇見道士呂翁。呂翁送他一個枕頭,這時店主正開始做黃粱飯,盧生小睡一會,在夢中他中進士做宰相娶美妻,兒孫滿堂,生活美滿。夢醒後,主人的黃粱飯都還沒做熟。
第四出《離魂》出自《牡丹亭》,大概內容是貧寒書生柳夢梅夢與佳人的姻緣之分。南安太守杜寶之女名麗娘在昏昏睡夢中見一書生持半枝垂柳前來求愛,兩人在牡丹亭畔幽會。杜麗娘她在彌留之際要求母親把她葬在花園的梅樹下,囑咐丫鬟春香將其自畫像藏在太湖石底。三年後,柳夢梅赴京應試,在太湖石下拾得杜麗娘畫像,發現杜麗娘就是他夢中見到的佳人。杜麗娘魂遊後園,和柳夢梅再度幽會。柳夢梅掘墓開棺,杜麗娘起死回生,兩人結為夫妻。
總之,把這四處戲的來曆理清楚,就可以根據各自的觀點,體會不一樣的感觸。早有紅學大牛做出分析,由於自己也沒啥新奇觀點,在這裏就不班門弄斧了。
這四出戲演完,賈妃很欣賞齡官的表演,讓齡官隨意再來兩出。賈薔讓齡官演《遊園》《驚夢》。齡官覺得這不是本角之戲,定要演《相約》《相罵》二出。可以看出,雖然是戲子,處於對自身專業上的嚴謹考慮,她的脾氣還是蠻大的。還記得《主角與配角》這出小品不,陳佩斯和朱時茂兩位的精彩表演。還有另外一部電影《夜宴》,當葛大爺換上龍袍,一本正經當國王的時候,你還是忍不住想笑。
飯也吃了,詩也寫了,戲也看了,最後例行封賞,那麼也就該回去了。這天對賈妃來說,過得很快,到了“時已醜正三刻”,也就是淩晨兩點左右吧,她不得不回去。想想吧,從熱熱鬧鬧的娘家,回到冰冷的宮殿,這半夜時分,對於賈妃來說,是不是猶如從夢中驚醒,然後輾轉反側一夜未眠,回味與家人相見的短暫時光。如夢似幻。這時候,如果要配上一首歌,抱歉,我對音樂一竅不通,隻聽一些國語粵語簡單的流行歌,我姑且配上一首《夢醒時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