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旁端坐的洛北辰故意視若無睹他的慍怒,不緊不慢道:“十二年前金鑾殿,禦筆欽點狀元紅。甄先生一向可好?”
十二年前舊事一角突然被人翻開,驚愕和恐慌漫上心頭。甄父手不由一顫,麵容慘白:“你是什麼人?”藏在這荒涼偏遠的小山村十年,最終還是抵不過無常命運的追尋嗎?
洛北辰淺淺笑道:“甄先生莫慌。十年前,我曾至龍華蘇國公府送過一匣藥草。”
甄父當即站起來,端詳了洛北辰片刻,突然目光一亮:“是你!可當年送藥方的人分明已經……”匆匆時光流水過,分明年華不等人。十年已過,麵前的年輕人怎麼可能是當年那位送藥的翩翩少年呢?
“世安,這位果然是醫仙當日囑托送藥之人。”
甄父撩起長袍,當即就要拜下:“大恩不言謝。”
洛北辰哪裏肯受他的拜,忙攙扶住他,連連說道:“甄先生言重了。舉手之勞,莫要掛齒。何況當日蘇府情狀,確實令人惋惜。”
甄父麵上兩行熱淚滾落:“蘇門連遭大禍,老嶽丈死的冤枉!”
李濟宏歎道:“如今皇上為老將軍重新厚葬,又封賞蘇門後人,老將軍在九泉也當得以安慰了。”蘇府東山又起,雖不及往日榮光,但也不再是當日門庭冷落景象了。
甄父冷笑一聲,勾起了氣血上湧,忽然咳個不住。洛北辰見狀忙從袖內腕帶上抽出銀針,以針灸之法刺於甄父頸後穴位。甄父方漸漸止了咳嗽,恢複正常。
在一旁看了洛北辰果斷利落的施針全程的李濟宏不由暗暗感歎。他在這般年紀竟有如此醫術,不愧是醫仙近前之人。
甄父的目光反倒死一般平靜:“尊駕不妨明言,我這身體還能撐多久?”
洛北辰遲疑片刻,終坦言道:“你的冰蠶之毒已侵入骨髓,即使服用了玉焰草配製的藥,也隻有一年壽命。”
李濟宏大驚:“以尊駕之力,亦無力回天?”
洛北辰搖了搖頭。
雖然之前已經被告知過甄世安的病情,但此時再次聽到這聽到這死亡宣判,李濟宏仍是無法接受。數十年前他受蘇家小姐大恩,一直無以為報。蘇家事起,他寧可拋卻十年光陰,追隨甄氏夫婦從龍華城遠道來此,隻為能保住蘇婉清性命,給蘇門嫡脈留下一點骨血。可是,造化弄人,蘇婉清臨終之時握著他的手將丈夫女兒性命哀哀托付。如今,甄世安生命亦將至盡頭,他突然覺得失去了人生的目的。
“尊駕,可否帶李某前往蝶溪求助於醫仙?”李濟宏沒有忘記上一次,曾被無情婉拒在山門之外。但是,即使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希望再試一試。
“恐怕如今即使醫仙在此,亦無他法了。”
甄父歎一口氣:“我並不貪戀人世,唯一擔心的是我這一雙兒女…”
他麵上難隱悲色,思慮了良久方說:“龍華蘇府或可……”
“李兄!”甄父怒容又起。
李濟宏繼續勸道:“舊事已去,蘇門未必不是容身之處。帝王寵愛雖是無常,但終究也是提供遮蔽陰涼。何況以如今蘇府之勢,不過是個文官,再無動搖根本之力。”
甄父垂頭不語,良久,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人死如燈滅,一雙兒女若無人庇護,隻能任人欺淩。九仙山雖是靈秀之地,但是怎麼忍心他們終老於山村?
“亦靈曾與飄渺山玄雲宮一位道長有五年之約,可是我,護不了她五年。否則,可送她們二人上仙山拜師,說不定還可以成就正道,永遠擺脫這凡塵俗世。”飄渺山路途遙遠,凡人根基淺薄,如何能那麼容易入門?何況,自己離世至未來五年,誰來照顧她們?
洛北辰看出甄父的擔憂:“甄伯父若不放心蘇門是非,到時候我可帶他們回玄妙閣暫時照顧。至於飄渺山麼,若五年後她仍執意前往,我願帶她前往一試。”
甄父滿麵疑惑的看向洛北辰。他熠熠的目光中滿是真誠,並無一絲敷衍。
“如此我代亡妻謝過尊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