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我喝下藥,沉沉地睡了,夢中,我那未出生的孩子蹣跚著向我跑來,哭喊道:“娘,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要我……”我從夢中驚醒,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隻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門開了,一束亮光射了進來,我反射性地眯了眯眼。
“大哥,這就是那個六皇妃?”頭頂傳來一陣略帶戲謔的青年男聲。“是啊,她就是華月那小子的夫人!”另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傳來。我立刻睜開眼,看著麵前幾個黑衣男子,他們正細細打量著我。我揉揉眼睛,看了看四周。灰色的牆壁,暗沉沉的屋頂,散發著潮濕的氣味。倏然,我的下巴被用力抬起,隻見一個黑衣男子肆意盯著我,笑道:“會不會是抓錯人了?怎麼會有這麼憔悴的皇妃?你抓來的不會是他府上另外一個吧?”他身邊一個青年男子瞪了他一眼,道:“錯不了,這就是六皇妃,華月那小子可寶貝著呢!別看她柔柔弱弱的,她這是剛剛小產了!”那黑衣男子又道:“那你是怎麼抓到她的?既然她剛剛小產,那華月該在她身邊才對呀!”中年男子道:“說起來,還真得感謝華月身邊兒的那個娘們兒,哎喲那可真是會哭啊!爺活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著這麼會哭的娘們兒!要不是她纏著那小子,爺能得手嗎?”那黑衣男子笑道:“可真是奇了,害人的哭個不停,被害的反而一滴淚也沒流。”他俯身貼近我道:“皇妃果然是個美人兒,病著也別有一番風味兒,難怪把華月迷得神魂顛倒,隻是不知這床上功夫如何呢?”說著便湊了過來,我大驚想要退後,卻被他的雙臂緊緊禁錮,不得動彈。
“住手,四弟,你這樣不妥吧?咱們還要拿她來換軍令符呢!”青年男子製止道。那黑衣男子頓住,笑道:“怕什麼?她又不是完璧,誰會知道?”說完竟又湊上來。中年男子一把扯開他,道:“四弟,不許胡鬧!辦正事要緊!”那黑衣男子笑道:“好。不過,事成之後,這美人兒得歸我!”說著,便和眾黑衣男子離開了。
房裏恢複了一片黑暗與沉寂,我聽到房門上鎖的聲音和他們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屋內濕冷的氣息撲麵而來,我微微瑟縮著,回想剛才聽到的對話。看樣子,這夥兒人抓我過來是為了用我換取華月手上的一半軍令符,說話的那兩人想必是這場行動的策劃者了,但是聽聲音,沒有一個是我有印象的。以前聽華月說過,他有四兄一姐,他是聖上最小的兒子。聽那中年男子喚那青年男子為“四弟”,難道此二人是華月的親兄弟?這麼說來,就是他們要和華月爭太子之位了?如果華月真拿軍令符來換我,他們得手之後,對付華月豈不就更容易了?如今皇上已經華發半生,手中也隻有半張軍令符,要是被四皇子他們奪去另半張,就算他有心要立華月為太子,恐怕也無能為力。若是堅持己見,說不定四皇子他們還要湊足兵力逼宮!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一大跳。最是無情帝王家,若是四皇子他們得勢了,一定會除掉華月,畢竟華月也是皇子,且深受聖上器重,更是才德兼備,在爭權奪勢之時,若這樣的人不能歸為己用,那麼,留在自己身邊,無異於一顆定時炸彈。不行,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怎麼也要做點兒什麼,至少——不能讓他們用我來威脅華月——我要逃出去。
打定主意,我艱難地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轉悠著。四周都是土牆,隻有一麵牆上有一個小窗,若是以前,我肯定擠不進去,但是現在,我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腕,摸了摸額上的虛汗,嗬,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呢?我拖著沉重的步子疲憊地走到緊閉著的門前,右耳貼著門細細聆聽著外麵的動靜。隻聽得一個中年男人道:“這外邊兒可真冷,凍死個人了!”又一青年男子道:“好好守著吧!挨凍也沒法兒。”中年男人又道:“要我說啊,這皇妃病怏怏的,一看就是個弱主兒,直接關著就行了,何必還要咱在這兒守著呢?就她那個樣兒,怎麼可能逃得出去呀?”青年男子道:“你可別小看那皇妃,主子對她興趣可大著呢!咱不好好守著,萬一她跑了,咱擔待得起嗎?主子沒讓咱在後邊兒守著就算好的了,後邊兒那風可比這兒大得多了。”“後邊兒?”中年男子大笑道:“後邊兒用得著守著嗎?那後邊兒隻有那麼一小扇窗戶,就那皇妃走路都打顫的樣兒,你覺得她會爬窗戶?”
我心中大喜,緩慢地移到窗戶那邊,窗戶下麵是一張草鋪,足足有半米高,我剛才被抓來的時候就是被甩在這兒的。我慢慢爬上去,緩緩站起來,兩手可以夠到凹凸不平的窗台。我撐著它探頭向外飛快地瞄了一眼,果然,外麵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前麵就是一片常青竹林,竹葉隨風搖動著。我垂下頭來,深吸一口氣,手腳並用地爬到窗口,卯足了勁兒一躍,便從窗戶那裏直直落到了地上。此刻,我已經氣喘籲籲了。四周靜悄悄的,我抹了一把冷汗,趕緊往前衝。但是,我昨天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身子還虛弱得很,跑了很久,才剛剛跑進竹林。路上並不平坦,我隻覺得腿都在打顫,身上一陣酸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