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樓姓男子看得分明,也叫道:“不可啊殿下,那是你自己的藥!”
蕭焰盯他一眼,將祁金嘴巴合上,朝秦驚羽笑道:“別那麼緊張,隻是顆療傷的丹藥而已。”秦驚羽見那樓姓男子的神情不似作假,放下心來,又坐回去,“這次算是銀翼欠你個人情,以後他會還的。”
蕭焰目光悠悠掠過,低聲道:“我不要他欠,我要你欠。”“不是一樣嗎?”
“不一樣。”聽他說得斬釘截鐵,秦驚羽瞧著祁金漸漸好轉的臉色,隻得應道:“那就算在我賬上吧。不過先聲明,若是違背我意願之事,我不會認的。”
蕭焰笑了笑,也沒太在意,對著正在上藥的樓姓男子道:“他何時能醒?”
“屬下已解開他的睡穴,頂多再等一刻鍾,他就會被痛醒了。”那樓姓男子上藥包紮完畢,輕問:“殿下還有何吩咐?”蕭焰點頭道:“很好,你歸隊吧。”
“是,屬下告退。”那男子恭敬行禮,繼而從窗口一躍而出。
男子一走,室內頓時安靜,隻餘呼吸之聲。見秦驚羽盯著祁金一眨不眨,蕭焰輕聲道:“你們不顧一切救他,想必他跟銀翼的身世有關。”
秦驚羽側頭看他,眼神充滿戒備,“你知道什麼?”
蕭焰笑了笑,“該知道的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猜到些許。”
秦驚羽挑眉,思量著他話中的可能性,聽得他柔聲道:“不用這樣防備我,我對你沒有半點兒惡意,日後你就會知道。”
“這個難說。壞人從不說自己是壞人,這樣簡單的道理,三歲小孩都懂,想必蕭二殿下也不會陌生。”蕭焰低頭笑起來,眉眼越發溫潤,正要說話,忽聽底下一聲低吟——祁金醒轉過來,啞著嗓音道:“痛死我了!”
“你醒了?”秦驚羽俯身下去。
祁金看看她,又轉頭看看蕭焰,不解道:“我家殿下呢?”
秦驚羽怕他擔心,含糊道:“他辦事去了,很快就會回來。你覺得怎麼樣?”
祁金掙紮著坐起,拍著胸脯道:“好多了,力氣也回來了,放心,我老祁沒那麼容易死!”蕭焰看著他道:“能走嗎?”祁金點頭,“沒問題。”
蕭焰微微頷首,“那就好,這裏不安全,我們得換個地方。”
秦驚羽呆了呆,詫道:“換什麼地方?”蕭焰笑道:“這裏是皇後寢宮,蘭薩常來常往,遲早會發現端倪。”微頓一下,又循循善誘道:“與其如此,不如去我的別院。那裏有吃有喝,有醫有藥,還有人照顧,不必這樣辛苦,好不好?”
聽起來還不錯。秦驚羽張了張嘴,還沒回答,就聽見一個冷漠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一點都不好。”秦驚羽聞言跳起來,頓時眉開眼笑,“銀翼。”
隨著她的喚聲,門外一道黑色人影閃身進來,不是銀翼又是誰?
蕭焰慢條斯理地抬眸,瞟他一眼,淡淡招呼,“回來得真早。”
秦驚羽聽著那話竟然有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正想著,銀翼已經大步上前,抓住她的雙肩,將她從蕭焰身邊拽了過來。
“銀翼你……”秦驚羽有些傻眼。狼小子怎麼這樣衝動?“好消息。”銀翼俯身湊近,幾乎貼著她的耳廓到:“找到失蹤弟兄了,就在城外,一個不少。”
“你說的是真的?”秦驚羽張大了嘴,心快要跳出胸口,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震撼驚喜的了!“真的。”銀翼看了看蕭焰,欲言又止。
秦驚羽見他神情有異,知道他不願在外人麵前提及此事,當即住了口,笑道:“你回來就好,方才蕭二殿下幫了我個大忙,教我欠了老大一個人情,提心吊膽的……那個,時間也不早了,蕭二殿下也該回別院了,要不銀翼你去送送?”
對這明顯的逐客令,蕭焰也不動氣,隻似笑非笑地道:“利用完了就想一手撇開,世間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事?”
秦驚羽幹笑兩聲,“那也是二殿下送上門來搭手,這你情我願的,怎能說利用呢……”“你情我願?”蕭焰眼眸亮了,淡淡笑道:“這詞聽著還不錯。”
“不錯就好,銀翼,送客。”秦驚羽懶得再與他糾纏,直接下令。
銀翼踏上一步,麵無表情道:“請吧。”
蕭焰看了看秦驚羽,朝銀翼輕歎道:“這是西烈,不比大夏,你好生護著她。”
銀翼哼了聲,看著他施施然出了門,待得其消失不見,才轉向秦驚羽道:“這是怎麼回事?”祁金醒轉不久,聽得雲裏霧裏,也將視線轉到秦驚羽身上。
秦驚羽聳肩,“也沒什麼,那蕭焰發神經,主動帶人替祁侍衛醫治。不過你放心,我一直小心盯著的,他沒機會使壞。”想著那顆療傷丹藥,她心底莫明一動,那樓姓男子說的如果是真的,那蕭焰貢獻出自己的丹藥,到底是何居心?
銀翼點頭道:“我倒不擔心他使壞,隻怕他對你……”說著,忽然住口。
“你想說什麼?”這人怎麼了,說話說半句,想憋死她?“沒什麼。”
秦驚羽眯起眼,正要發問,忽聽門外傳來細微風聲,不覺低問:“誰!”
“是我。”房門推開,蕭焰去而複返,微笑著走進,“帶點東西過來,一是老和尚的藥,大瓶的外敷,小瓶的內服,每日各三次;二是幾套我手下的服飾,你要是想通了來我別院,穿這個通行也方便些;另外還有些點心,餓了就將就吃吃,若是想熱湯熱飯,好酒好菜,就來找我。”
秦驚羽看看他遞來的布包,用眼神示意銀翼接來,口中隨意道:“多謝啦。”
“不必客氣。”蕭焰笑道,瞥了銀翼一眼,轉身出門。
等他再次走得不見,秦驚羽才拾起之前的話題,蹙眉道:“銀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銀翼想了想,道:“沒有。”“真沒有?”“沒有。”
聽他答得簡潔有力,秦驚羽籲了口氣,不知為何,一點兒沒有再繼續追問的心思,似乎在內心深處很是抗拒,不願深入。
以銀翼的性情,他說沒有,那就真是沒有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銀翼上前查看了祁金的傷勢,眼底閃過一絲意外,卻沒說什麼,隻問:“祁叔你覺得怎樣?”祁金喘口氣,啞聲笑道:“殿下不必擔心,我老祁身子骨硬實著呢,區區一支箭,算不了什麼!”銀翼聽他聲音,放下心來,扶他躺回床上,“你好生歇息,我們在這裏暫避幾日,再做打算。”
祁金握緊拳,恨恨道:“我已經沒事了,殿下你等著,我要去殺了蘭薩那奸賊,血祭陛下!”“好好養傷,這是命令。”銀翼按住他的肩,語氣不容置疑。
秦驚羽聽得一怔。這段時日,狼小子越發冷峻霸氣了。
她定了定神,當下拉了銀翼到一旁角落,低聲道:“快說正事。”
這一路西行,一直沒有弟兄們的訊息,兩人彼此都沒敢提,心道必定是葬身在那猰貐與倀鬼的利爪血口之下了,卻未曾想到還能有再見的一日。
先前因為蕭焰在,秦驚羽才閉口不問,此時哪裏憋得住,心急如焚。
銀翼看她一眼,總算露出幾分笑意,“我扛著那太醫出了宮,感覺到有數名颶風騎追出來。我也不敢停留,一路往城外奔,直到出了城門,將那太醫拋下,颶風騎也追到了跟前。”秦驚羽急道:“後來呢?”
“後來,我剛要動手,突然看到前方半空中焰火衝上雲霄,趕緊出聲示警,果不其然,跟著跳出來大隊人馬擋在我前麵,將那颶風騎輕易擊斃……說起來,都是因為你!”不用他說,秦驚羽也猜到這大隊人馬就是那失蹤的衛部、煞部弟兄,卻想不通他們何以神兵天降,“因為我?”
“是的,你難道忘了,你在樹林裏留下的聯絡暗號……”
暗號?秦驚羽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那三堆篝火!”當時她急著找銀翼,順手擺了出來,走時匆忙,也沒顧上毀去,不想竟無意促成重逢!
銀翼點點頭,“他們說,當初我被卷入地底時,他們前來尋找,卻遇到風暴,被鋪天蓋地的沙塵砸得昏迷過去,等清醒過來,人已莫明到了西烈境內。後來陸續聚集人等,因為人數眾多,目標太大,不敢在城鎮出現,就一直待在附近山林,兩日前派出一隊下山探聽消息,沒想到在林子裏看到聯絡暗號。他們高興壞了,立時放出焰火回應,剛好被我碰上。”
秦驚羽略微整理思緒,想來他們定是被妖術鎮住,待得那死城幻境灰飛煙滅,方才重現人世。平複下狂喜的心情,她又問:“那他們現在何處?”
“吳峰考慮到幾千人太過引人注目,都躲在山上,每回隻派出一兩隊人下山。我怕你這裏有事,急著趕回,跟他們約定在城門外待命,隨時可以攻進城來。”
秦驚羽拍手笑道:“好極。”銀翼帶出的衛部、煞部全是暗夜門的精銳力量,有了這樣強大的後援,她根本不懼蘭薩或蕭焰任何一方勢力。
眼看天色亮堂起來,前殿遠遠傳來人聲,秦驚羽解開蕭焰送的布包,裏麵果然有大瓶小瓶的藥膏藥丸,還有三套黑色勁裝,正是他手下黑衣侍衛的服飾。
“真想不通,他幾次三番幫我,打的什麼鬼主意……”秦驚羽喃喃自語。
銀翼輕哼一聲,“管他想什麼,這送上門的東西,我們隻管用便是。”
兩人商量一陣,秦驚羽走回床榻,對祁金道:“我在那風芷亭附近查找過,沒見到什麼手諭,你再想想,元昭帝真是說的風芷亭?”祁金斬釘截鐵道:“我聽得非常清楚,還追問過陛下,千真萬確就是風芷亭,不會有錯。”
秦驚羽歎了口氣,望著銀翼,“看來地方太隱秘,隻有去問皇後了。”
聽她這麼一說,祁金忍了半晌,終是冷哼出聲。秦驚羽知道他對那樂皇後成見頗深,也沒理會,隻對銀翼道:“我們先在這裏休整一下,讓祁侍衛也多養養,等到入夜,就去探探你那母後。”
許是對“母後”這一稱呼太過生疏,銀翼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好。”
三人歇息得當,待天色漸漸暗下,秦驚羽取出兩套衣服,與銀翼各自換上,不經意發現布包裏的食物已吃光了,藥物也用了大半,不由歎道:“看來還得去補給……”銀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淡淡道:“他是故意的。”出手相助,留食留藥,卻隻給一點分量,就等著她前去找他……這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