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覺得對於我和蕭湛來說,最悲傷的事情,莫過於我愛你,你卻是我外甥的後媽。
屋裏隻有我跟他兩個人,微一閉眼,收拾整頓了心情,我抬眼,笑看他:“攝政王一路回來辛苦了。”
三年未見,除了這句話,實在想不到別的開場白,我心中苦澀不已。蕭湛,我依然愛著你。
蕭湛不說話。
我鎮定道:“攝政王回朝先見過皇上了嗎?現在還在先帝喪期且政局尚不夠穩定,萬不可錯了規矩落人話柄,你位高權重身負輔政之責,天下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他大膽地打斷我的話:“人人都稱你一聲‘太後’,所以這是把你的心態也叫老了?”
我驀地語塞。
他說得沒錯,自我進宮成了幾個跟我歲數差不多的娃子們的娘後,我的心態就滄桑了不止二十歲。
以前再荒唐,現實也是殘酷的,我是太後。隻要我還有一天自稱一聲“哀家”,我就要有一個太後該有的樣子。
他突然笑了笑:“我突然有點不相信我隻在邊關待了兩年,回來你竟成了太後。”
我笑回道:“是啊,這都是命運。”其實就是胡扯,我什麼時候信過命了?
我掐指一算,蕭湛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人都說二十五是個坎,會成長,心態會成熟,果然蕭湛就是如此。
還沒接著往下說,大珠就自說自話地進來了,道:“太後,晨昏定省,重歡長公主和重姝公主來給您請安了。”
大珠的存在就是為了監視我和蕭湛會不會舊情複燃然後背叛我爹,此時她進來,我不好發作,就說道:“告訴她們,先帝喪期內就不必來了,讓她們回去吧。”
大珠道:“這……”
我不耐煩道:“這什麼這?哀家已經鳳體違和了,你還要給哀家添堵嗎?”
結果小珠就來給我添堵了。
昨個兒沒掛成東南枝殉葬的榮太嬪今天又鬧騰上了。
我覺得我還沒調整好心態和蕭湛說話,所以這是個結束我和蕭湛之間這段不合時宜的重逢的好機會。
我一隻手搭上李長德的手,同蕭湛道:“讓攝政王見笑了,哀家現在要去處理一下後宮事務,天色不早了,攝政王先回吧。”
說完,我就端著架子倉皇離去,險些踩了裙擺摔出去。
疾走幾步到禦花園,一棵老槐樹下圍著很多宮人,中間一身孝服的榮太嬪一邊哭號著些什麼一邊脖子往白綾裏鑽,身下一個宮女抱著她的腿一起號:“娘娘您別想不開啊!小皇子還需要您照顧啊!”
聽說榮太嬪在先帝駕崩前一年剛誕下小皇子,先帝本允諾等小皇子滿歲的時候封她為妃。結果先帝沒撐到那一日,這事兒就黃了。
我私以為,大約是榮太嬪覺得太嬪的身份沒有太妃高,對小皇子的將來不太好,所以就想鬧一鬧,用她對先帝的赤誠之心來謀一個晉封的機會。
愚蠢啊!
我幹咳了兩聲,李長德就掐著嗓子喊了聲“太後駕到”。
榮太嬪哭號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形一頓差點不小心踢了椅子。
人群烏壓壓地朝我跪下來大氣都不敢出。
我麵無表情地走過去,仰著頭看著哭花了妝的榮太嬪,問她:“榮太嬪興致不錯,來禦花園上吊,需要哀家幫你抽椅子嗎?”我作勢要去抽椅子。
榮太嬪兩腿一軟,手一鬆就摔下來,我身手敏捷直接推了李長德給她做肉盾,又不小心扭了腰。
宮人手忙腳亂地去扶她。
我扶著腰哼了一聲:“哀家的腰……”
李長德爬起來喝道:“傳太醫!太後閃著腰了!”
榮太嬪跪在地上哭:“太後饒命,臣妾該死!臣妾該死!”
我依舊扶著腰:“害哀家扭了腰並不該死,可死在這禦花園,白白地攪了哀家來日賞園的興致,那就不是該不該死的問題了。”
榮太嬪絕倒在地上裝死。
我瞥她一眼,吩咐了一句:“帶她回去好好看管,再教她輕生了,就等著全宮上下一起陪葬吧。”
事實證明,適當的威脅還是有用的。
待我不痛不癢申訴幾句之後,我扶著腰回宮,想著蕭湛大概已經走了,剛要放下的一顆心又突然被偏殿裏兩個男人的聲音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