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豹是通過蔡邕才知道卓逸夫“下鄉”的,心裏微微鬆了口氣,心想如今的平原沒有主食的人,聽說隻有四個連名字都沒聽過的謀士在主政,於是心想正好繼續往深裏再探探平原的底,誰想沒有對外宣揚名聲的四個人,一個說他還不是平原人,一個吊兒郎當一直罔顧左右而言他,剩下兩個倒是很熱情,但那個戲誌才忒可惡,信誓旦旦說平原如今再沒有別的新式裝備了,並強烈邀請他去校場看看。
去校場?
曹豹搖搖頭,心裏話:“一片新式裝備,看著就心涼,難不成還要讓老子死在平原你才開心?”
倒是忠厚有長者之風的那個美髯謀士實在,曹豹裝作不經意地這樣問:“卓平北真乃神人也,這新式的鎧甲雖然早有傳說,下官也聽聞有殷厚之家也有珍藏,但想必其工藝應該有過之,實用卻比不上平原的,難道卓平北目前隻有這鎧甲兵器兩種麼?久聞平北麾下有一支血刺,飛簷走壁無所不能,他們的裝備……”
程昱很意味深長地一笑,指了指輜重營方向,放下手裏的刀筆,慢吞吞笑著說:“某雖代主公掌握輜重營,但有些物事嘛,也還是初次見到的,說不來,說不來。”
這句話,讓曹豹都有拔劍強迫他帶自己去輜重營看看的衝動了。
他沒想到,同時也覺著早就應該想到,那個戲誌才裝神弄鬼的,還有那個小年輕沒個正行,這輜重營就應該是這個大胡子掌管才對。
於是又艱難地、禮貌性地問了一句:“先生能得到卓平北以心腹相待,必不是無名之人,敢請教上下?”
程昱手拂長髯嗬嗬笑道:“無名之輩,哪裏敢有辱將軍尊聽,某東郡東阿程昱。”
曹豹一驚:“君莫非黃巾叛亂時候保全東阿的程仲德?”
黃巾起事之後,一路攻打到了程昱的家鄉東郡東阿縣,當時的縣令從賊反叛,火燒了縣裏的倉庫,當時身為白丁的程昱利用自己在東阿的名聲,讓人一麵監視黃巾軍和縣令的去向,因為反叛縣令得了空城而無法駐守下去,隻好跑出城外,被程昱聯合縣裏的大族一鼓作氣擊敗,東阿縣因此得以保全,這件事附近地方沒有人不知道。
程昱含笑道:“多賴當地的鄉親,某不過是前前後後跑了跑腿,不敢當曹將軍這麼說。”
曹豹更加坐不住了,原以為卓逸夫這豎子即使能得到下麵那些卑賤之人的擁戴,即使他能造出鋒利的兵器和更具有防護性的鎧甲,但他一定沒有眼光得不到人才,誰知如今竟連程昱這樣的人都網羅在手下,如果到這時候曹豹還想著要占平原便宜的話,他早就被徐州的望族取而代之了。
曹豹是有自知之明的,十個他也抵不過一個程昱,跟程昱算計心眼,恐怕到最後他自己會被算計到骨頭縫裏。
等曹豹倉皇而逃般回了驛館,程昱往後麵瞥了一眼,轉出戲誌才三個人。
“這樣的人也能坐上徐州軍曹的位子,嘿,果然不是個真正的對手,難怪主公會任他在平原而自己去下麵視察。”郭嘉冷笑一聲,衝曹豹的背影撇撇嘴。
程昱拿起手裏的刀筆繼續批閱公文,嘴裏笑道:“主公每到一處,縱然當時還在曹孟德部下,便已知道最先打探的是對手的謀臣武將,然後才會查看對手的戰力。徐州軍曹已是如此,縱然陶恭祖的確有些本領,想也爾爾,奉孝所圖數州,應當越發有把握了的。”
笑聲過後,郭嘉責道:“我們既然不做見不得人的事情,又何必這麼鬼鬼祟祟的,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麼,主公走之前我才死乞白賴討了幾甕好酒,這不浪費光陰呢麼。”
程昱溫厚笑道:“奉孝年輕氣壯,這是好事。但為人主者,一旦功業成就,必然會有其它的心思,且不說遠的,高祖創業之後,三傑又有什麼好下場?如今既然決心為臣子,謀事的同時,也該謀身。我們如今是得到主公的厚待,許以性命攸關的重任,但將來開創出功業之後,必然還會有更多的人來投靠,那時候,或許因為我們今天的無心之舉,很多時候就能救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戲誌才也說道:“仲德所言不差!將來主公的事業越來越大,天下隻要有一技之長的人,一定會來紛紛投靠,那些貪婪愚昧之輩,如果一心隻想踩著你我的屍骨往上爬,他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那時候三番五次在主公麵前說起今天的事情,到時候就算你我手裏的權力還在受約束的範圍內,但三人成虎,誰能料想到主公心裏怎麼想?現在是亂世,無論是找到明主前還是之後,我們都應該在做出事業的同時,將自己身上有可能發生的危險降低到最低。”
董昭乃是揣測人心的大行家,聞言大以為然,點頭不再說話。
郭嘉自然知道這些,但還是心裏有疙瘩,歎了口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再不說話了。
忽然,程昱又冷不丁說道:“主公不在的這幾天,我看應該讓血刺多出動幾次,陳留曹孟德打的好算盤啊。”
一言方落,梨渦從內堂轉了出來,先施禮然後才請求道:“夫人請四位先生後堂裏說話。”
戲誌才眉頭一縮,四人飛快對視一眼,不敢怠慢急忙跟著梨渦往裏麵走,心裏各自想道:“這位夫人並不是目光短淺的人,主公剛離開,她想做什麼?”
一進門,就看見陳青青取了一張席子在院內坐著,旁邊擺著四個位子。在陳青青麵前,跪著一群神色不忿的婦人,很明顯剛受了訓斥,大部分是一臉的不服氣。
見這四人進門,陳青青起身避開他們的大禮,又回了一禮,肅手道:“本來後院裏的事情,實在不敢勞煩四位先生,但將軍和先生們耗費心血才開創出的基業,或許有一天會因為後院裏的下人被人利用的敗壞,所以請先生們來,一者做個見證,二來也請教以應付之策。”
四人聞言,頓時放下心來,均讚道:“這一位夫人雖然出身並不十分的好,但是非曲直分地很清楚,主公之福,平原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