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王道霸道(2 / 3)

董昭在席上坐正了身體,腰板挺直,手臂微微起伏著加強語氣:“王道,非是儒家仁者之術,所謂仁者,隻是王道教化方麵的一個部分而已。何謂王?一人在上,謂之王。如今天下,望族名門橫行,無論外戚世家,無一不削減王的職權,這些個人,自覺不自覺地都在效仿管仲周公,想成就霸道。其實為人臣者,但凡有自己的獨特的行政理念的,無一不是行霸道者。但王道卻不同,王者,綱常之外,律法之外,順乎天命,應和民心,此所謂者王。如我朝以來,外戚掣肘,士族把持綱常,此何謂王爺?不過這些個利益受用者的台前代表而已!王,一言而九鼎,古往今來,做成王道德,隻有半個人。”

卓逸夫大感新奇,誰說古人都是頑固不化的?誰說古人都是清談誤國的?誰說古人都是思維僵化的?這董昭對王道和霸道的解釋,分明就是在說為君之道和為臣之道,這分明是集權政治的一種最理想化的模式,也是成就這種集權政治的兩種道路。

戲誌才很明顯是了解董昭這個政治觀點的,因此他的思索就帶上了更深層次的味道。

卓逸夫有點迫不及待了,親自給董昭又斟了一爵酒,也不說話,伸手示意他繼續。

董昭避席道謝,索性也不坐回去了,就在地上來回走動,輕幅度地擺動著手臂,言語裏有很多激烈的成分:“這半個人,正是始皇帝!如果生逢盛世,要為臣,則選霸道之術,畢竟那種和平安定的條件不給條件不足的人嚐試王道的機會。而生逢亂世,英雄四起,王道霸道,卻都可以選擇。所以說在亂世裏,霸道和王道的起跑線是一樣的。隻不過霸道選擇者要走的,很可能會落成權臣之術,這王道,在很多方麵和霸道是一致的。”

“首先,但凡有英雄之誌的人,都可以自行選擇道路,所以說亂世中王道和霸道的起跑線是一致的。其次,其過程是一樣的,王道霸道,前麵都應該加上一個字,為。為王道,為霸道,這個為,就是做的過程。以一生之年,成百年大業,這是一個緩慢的,堅信的從走到跑的過程。最後,實現這兩種道路的最主要條件是一樣的,那就是兵權。”或許是習慣使然,董昭說到興頭上飲酒很快,他的下頜上還有上一爵酒的殘痕,下一爵就又下肚了。

“但兩者的不同之處,是主要要說的話題。霸道,講究合作,講究妥協。生在亂世,要成大業,必然要有力量。因為出身以及性格條件還有眼界胸懷的約束,選擇霸道的人,目的是中興之臣,既然要為臣,那麼,這天下需要顧及的也就多了,譬如一個高明的廚子,在人家鍋裏能做出什麼太好吃的東西?就拿現在來說,要成就霸業的人,首要選擇是什麼?是這些個望族名門的支持,是和現有的擁有社會利益的人結合,這就要求妥協,與人合作,當然容易些,但沒有獨立性,受到的顧及太多,將來必然隻是建立一個與當今社會沒有多大差別的時代,不足以引領如大秦時代那種潮流。”董昭手裏撚著酒樽,盡量把自己的觀點努力地表達明白,“而王道則不同。成王,成千古一王,便應該打破這些個舊規矩的束縛,重新建立自己的新規矩。這樣一來,那些個原有利益關係決不能再用,當然,暫時引用也無妨,但最關鍵的,還落在一個破而後立上。打破一切跟原有的社會規矩有關的東西,以現在的社會環境來說,主要就落在望族高門把持社會資源上。”

卓逸夫恍然大悟,原來董昭的兩個論點,其實並不是徹底脫離了儒家所說的王道和霸道,但儒家的王道和霸道,主要解釋為政策施行上,前提是統治者已定,而董昭的觀點,則是在亂世中作為的兩種選擇。儒家強調的是在結果之上的行為,而董昭的觀點則是在行為上求結果。前者注重結果,而後者注重尋求結果的過程,也就是方法。

卓逸夫不能不佩服,這個董昭雖然沒有完全講出他對王道和霸道的解釋,但不難聽出,他的理論裏應該是包含了囊括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方麵在內的革命綱領。

那麼,他的觀點從何而來的?

卓逸夫不禁搖頭,自己有點疑神疑鬼了,樸素的革命觀點,還是不能和現代的以政黨理論為前提的革命理論,看得出來,董昭是總結了秦漢兩朝農民大起義的成敗教訓以及對社會改革的思考而形成王道和霸道兩種理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