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奉命前去傳旨，靖寒在我身後打了個哈欠，一股冷氣吹到我的脖間，腦子突然就清醒許多，我忙拉住她，將她那一頭亂發簡單束了起來，正色道：“靖寒，你且告知我，當日究竟是誰害你的，你說你死的冤，怎麼個冤法？”
靖寒偏著腦袋，隨手幻出麵銀鏡打量自己，茫然道：“哈？你說我是被人害死的，大爺的，怪不得變成怨鬼，流落到三川河不得輪回。”
我手中的梳子啪嘰掉到地上，瞪圓了眼睛盯著她那張鬼臉，激動道：“你你你你，唉，記性還真差，那，你可記得悟源，還有漣冰。”
靖寒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繼續研究自己的新發型。
子音眼神明滅，同我一般盯著靖寒那張鬼臉，盯得靖寒慘白的臉色都有些紅潤了，他才收了那如炬般的目光，道：“奇怪，她雖是遊魂，卻三魂七魄皆在，可是，心魄缺了一角。”
我忙猜測道：“啊，是不是泡在髒水裏太久，泡得稀爛碎了。”
子音：“......”
正說著，靖寒的體態卻逐漸透明起來，子音道：“三川河凝聚各方遊魂，隻因這河水有收魂之效，這些遊魂不得輪回之道，為保魂魄不散聚結於此，此時她離了河水，魂魄虛弱，需得勞煩魔尊借她的守魂燈一用。”
將靖寒安置進去，已是口幹舌燥，那魔尊命人上了茶來，魔界雖有些烏煙瘴氣，茶水尚且甘冽，我飲得自在，不免有些忘形，啊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滿足。
夜嵐斜倚在榻上，一雙靈動的眸子在我身上流連忘返，逡巡良久方咂舌道：“上次匆匆見過已覺出這仙子實屬絕色，今日細細瞧來，還真是，令本座心動啊。”
她這話音一落，子音一口清茶噗得噴了出來，濕了胸前的衣襟，染上淡黃的茶漬，一向有潔癖的他竟顧不上懊惱，道：“尊上，絨兒她是女兒身，還請尊上眼睛清亮些。”
夜嵐不屑地撇撇嘴，繼續瞧著一塊豬肉似的瞧我，瞧得我都要揍她了，那小茶忙道：“子音仙上，紫絨仙子莫怪，我家尊上自幼假充男兒教養，見了美貌的仙娥難免風騷了些，兩位多擔待。”
泠澈修長的手指拂過我贈與他的那團紫球，對子音道：“本王倒是覺得，夜嵐尊上眼光頗佳，紫兒的確令人心動得緊。”
子音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比起我當日要同他私奔之時不差分毫，咣得一聲，那精致的杯子已被摔得粉碎。
我看得目瞪口呆，離了雪山，火氣就這麼大嗎，真想給他扔到雪堆裏降降火，他砸碎的那個杯子，隻怕我們沒得賠，我小心翼翼得看著夜嵐，道：“我師父他年老色衰，一時間手滑砸了你的杯子，你這同款的杯子我是沒有，倒是可以賠你些許瓜果，改日便差人與你送來。”
夜嵐撫著光潔的下巴輕聲一笑：“噯，不必不必，本座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過佳人有意，本座也不好拒絕，一定要賠，就陪本座睡一晚吧，如何？”
夜嵐說的興起，全然不顧子音此時的怨氣衝天，我跟了他這麼多年，隻怕他生了氣，碎的就不止是個茶杯了。
我扯一扯他的衣袖，悄聲道：“忍住，都砸了賠不起。”
他卻突然起身，朗聲道：“絨兒一時貪玩，這才入了魔界，方才那茶杯，我陪與尊上便是，無須戲弄我的絨兒。瀾王殿下，絨兒她生性純良，靈力也不過了了，往後你執行這等危險的任務，還是莫帶著她才是。”
說罷，凜冽的眼神瞧過我，寬袖一拂，便出門走去，那眼神是在告訴我，你隨不隨我走，不走打死你。
我正跟上他，他卻止住腳步，喉間不輕不重又飄出一句：“哦，對了，瀾王以後還是少招惹絨兒的好。”
我對泠澈擺擺手，算是道別，泠澈隻輕輕一笑，眼底卻有一股酸楚，輕輕閃過。
我一路跟著他，來時路上那些個對他垂涎三尺的女妖，此刻已完全為他冰霜般的氣場震懾，妖媚的臉蛋扭成一團，避之不及。
這魔界雖妖魔鬼怪不盡其數，卻總有清淨之地，蒲草盡處，花木繁盛。他呼哧呼哧走了一通，嘴上幹澀，我取來一枚綠葉卷起來，取了些泉水與他。他盯著那泉水良久，好看的手指才懶洋洋得伸出來接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脖間的喉結一鼓一動，我想著我並無此物，不禁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脖頸。
他卻抓過我的手，道：“你，真的覺得為師，年老色衰？”
我這才依稀想起在血凰雲宮好像是這麼說過他，我瞧著他攥著我的手，總歸還是我白嫩些，順滑些，如實答道：“是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