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大鬧軍營(3 / 3)

“這位小兄弟看來也非和人一般見識,本營長李宗仁,奉江門第一統領黃業興之命前來接管會城防務,整頓軍紀,想不到到達的第一天夜巡就遇到你們鬧事。”李立當時沒想到,眼前的這位三十不到的年青營長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抗日名將,其名字和台兒莊戰役一起永久地被寫進了中國曆史裏。

李誌在旁邊也說道:“李營長既然是前來整頓軍紀,那麼有些事情本人有必要親自告知,每一個有愛國良知的人都有義務知道這些事情。可否借個能說話的地方?”李宗仁命令:“先把他們放了。”又指著一營房對三人說:“跟我到裏麵來吧。”這次他說的竟然是粵語!進入營房,李宗仁說:“本人來自廣西桂林,也通曉粵語,在這裏,你們就用自己的話好好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李誌說:“上月初北京爆發了五四運動,最近我們這裏也組織了學生工人停學罷工,進行示威遊行,連江門北街的一家英國煤油公司,叫亞細亞的,他們的工人也罷工了。亞細亞的鬼佬和這裏的知事賀蘊珊一向狼狽勾結,而且這裏的駐軍紀律混亂,和官府一唱一和,所有百姓都看不過眼...”李誌滔滔不絕說這些的時候,活脫的一位熱血愛國青年,絲毫無法令人將眼前這人和什麼風liu公子哥扯上關係。李臻在旁認真的聽著,心裏也越發的佩服這位大哥了,在她看來,她根本想不到這麼多道理,隻知道這遊行一定要參加,憑一股小姐脾氣就去了。

李宗仁說:“你們說的這些本人早有聽聞,上頭就是針對這些腐敗行為命我來清理的。你們放心,北方方麵的愛國運動我早有聽聞,我也很欣賞許多青年的愛國行為,牢房裏的其他學生都是無辜的,他們不會有事,你們可以走了,謝謝你們!那些人的腐敗現在已經證據確鑿,這裏的一切都交給我則可。”李宗仁命人送李立一行離開軍營,隨即開始了對隊伍的訓話,遠遠聽去,依然慷慨激昂。這時,雨已經不知不覺停了。

李立說:“這李宗仁將來一定不是普通之人!”“說,剛才誰跟誰爭的女人!”李臻冷不防冒出一句。“睬你都傻!”兩兄弟異口同聲說。“喂喂,李立,一個晚上了,不會連我都不睬吧。”後麵黑暗中忽然傳出了一個聲音。“良叔!”李立回頭周圍尋找,陳良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良叔還是不放心吧,這不,大爺我自個就全部搞定了!”李立邀功似的說。“看你得意的,你以為那些兵都吃齋的?你以為你小子怎麼過得了會城河?笨手笨腳的差點狗趴式遊過去,要不是良叔我早早搞定橋頭那幾個兵,看來你在河上早成靶子了。”李立才明白,怪不得他在河堤邊折騰了半天,橋那頭都毫無反應,原來師傅早就到了,而且沒騎車子都比李立快。“早知道我就直接由大橋過河了...這賊髒...”李立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說,他明白了,原來師傅一直就在暗中幫他忙。

“剛才你們被抓的時候我就想動手了,幸好你們哥倆嘴巴還醒目...”雖然甜水村和三家村另外兩個村子的關係不怎麼好,但李華近的這幾個子女因為心地單純善良,鄰村的村民還是和他們保持了很好的關係。比如這次李誌被抓,要不是鄰村的老鍾向阿福報告,恐怕李誌的小命也就如此了。

李誌知道陳良一身武功,剛才見李立露了那麼一手,馬上知道是什麼回事了,陰陰的笑著對李立說:“小立子,這次知道怎麼該做了吧?”李臻一向袒護弟弟,推了李誌一下,李誌頭也不回說:“四婆,要是你也逼我當八姑的話,老爹就會不-小-心知道了你遊行坐牢的事,那時可別怪我哇...”“你敢的話我就在爹麵前撕掉你的假斯文臉皮,讓你以後一個妞也沒得泡!”

幾個人就這樣說著笑著到了會城河邊,陳良對他們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停下,自己則悄悄走向了橋頭堡。不一會,陳良在橋上示意他們過去。李立他們過橋時看了堡壘裏一眼,見幾個守兵都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了布條,眼皮都耷拉著。陳良說:“沒必要時不必傷人,剛才來的時候我也隻是把他們弄暈,堵上嘴巴綁起來,現在估計都醒了,再去讓他們睡多一次而已。”

第二天上午,賀蘊珊和黃守初從酒氣女人堆中醒來,一起回到了衙門。當發現李誌和李臻跑了,賀蘊珊暴跳如雷,象小孩般在地上“扭計”了起來。

黃守初行伍出身,比較冷靜,他找來了昨晚看牢房的老鍾,要當麵問個清楚。老鍾早有準備,把過程大概說了一遍,強調自己在上茅廁時被人打暈,後麵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直到被人踩醒。

那賀蘊珊然雖外表猥瑣,性格乖戾,內心卻頗有些小聰明。他聽了老鍾說的一切,馬上停止了“扭計”,對老鍾說:“你把昨晚事情再重複一遍,你當時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和每一句話,都將是呈堂證供!”老鍾心裏沒賀蘊珊那麼陰,他自以為早有準備,不會有意外,就把事情再重複了一遍。

賀蘊珊聽了一會,下令說:“給我打,打暈為止!”老鍾不知道自己說錯在哪裏,大喊冤枉,隻是廷杖已經如雨般落了下來,沒多少秒,他心說“這次真的被打暈了”,就暈了過去。賀蘊珊一臉奸笑,走到老鍾跟前,用腳踩在老鍾手指上,狠狠擰了幾下腳尖,老鍾疼醒了,“哎喲,痛死老鍾啦!”老鍾脫口而出。

賀蘊珊又把昨晚在茅廁踩了鍾伯的那士兵叫了進來問:“他昨晚被你踩到的時候說的是廣東話還是國語呀?”“報告大人,是國語,小的還說他的國語很差,王八蛋被他說成了八蛋。”賀蘊珊再問現場所有人:“那麼剛才,老鍾醒來的時候說的是廣東話還是國語呀?”“廣東話,還是地道的四邑本地方言,大人。”賀蘊珊再說:“當一個人在失去意識或者自我意識很弱的時候,比如昏迷呀,做夢呀,那時他說的都會是平日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母語。你們看老鍾,國語才半碗水就裝著去說國語,分明就是下意識說給那幾個外地士兵聽的,當時他不是真暈了。您老人家怎麼解釋呀?”

老鍾明白,這次自己真犯致命糊塗了,早知道這樣裝死還好些。“本知事就教你多學句國語帶到下麵吧,記住了,是王八或王八蛋,不是什麼八蛋,記住啦,”賀蘊珊最後還貼在老鍾耳邊對他說。

賀蘊珊這人是無法無天的,他才不管什麼法不法律。半小時後,老鍾就被推到外麵門樓下的石鼓旁跪了下來,等候槍決命令。

本來,槍決是不用象犯人砍頭那樣搞諸多儀式手續的,賀蘊珊卻非要搞一套,什麼午時三刻,斷頭酒,送別餐等,他都完全按照古代樣子進行了。老鍾老淚縱橫,他知道自己這麼一死,就成了抓李立他們的最好證據,整個案件就成了嚴重的“串謀劫獄案”--本來,他沒事的話,根本就沒證人能證明李誌逃獄,因為抓李誌也是秘密進行的,李誌悄悄逃跑之後,賀蘊珊就隻能當沒抓過李誌。

午後,槍決時間到了,執行槍決的士兵已經端起了槍支,開始瞄準,老鍾頭皮已經開始發麻。

過了一會,老鍾聽見後麵一聲槍響,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抖,褲襠都不知什麼時候濕了。

老鍾呆了一下,忽然發現自己:不疼,沒流血,還有意識!他這才知道剛才那槍不是打自己的。一想自己還沒死,老鍾不禁就對即將來的槍聲越發恐懼:原來等待被槍斃是這麼的可怕!

果然過了不久,他又聽到後麵一聲槍響,雖然子彈打的依舊不是自己,他還是又渾身顫抖了一下...老鍾戰戰兢兢的回頭看了一眼,竟然發現倒在血泊裏的是賀蘊珊!而黃守初也在旁被人綁了起來。

老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以他的人生經驗看,是發生了政變軍變一類的事情:“壞人賀蘊珊被擊斃,黃守初被抓,那麼實施政變的就一定是好人。”老鍾這麼一想,就大喊道:“要麼槍斃我,要麼把我放了吧!”一會,一位英挺的青年軍官站到老鍾跟前說:“老伯,沒事了,我來晚了一會,差點連累您遭殃。賀蘊珊罪惡累累還拒捕,剛才已被我當場擊斃,黃守初是我軍的人,也會接受上級軍法處分。今天起,新會城的防務就由我李宗仁接管!知事職位也由我暫代。”

老鍾已經暫時無力站起來,於是順勢叩了幾個頭,感謝李宗仁的救命之恩。李宗仁倒沒再理會,欣然走向了衙門。老鍾此刻起就知道,這人骨子裏霸氣十足卻又對人平和,絕不是簡單人物。後來他和李宗仁在衙門裏共事過一段時間,更證明了自己的看法。

(新會縣誌載:1919年6月13日,駐防會城的桂軍營長李宗仁奉駐江門第一遊擊隊統領黃業興之命,捕殺新會知事賀蘊珊。縣知事由李宗仁暫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