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夏至寂北路 (1)(1 / 3)

時間不會等我,

因為這是我一個人的陌生而又孤獨的路途。

就像是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與過去裏。

淡淡地存在,也曾低聲地叫囂。

隻可惜候鳥終會遷徙迢迢,

醜陋的蛹也仍舊會蛻去堅硬的外表,

盡管這些終將被烙在記憶的區域裏。

那麼,至少在旅途最後的終點,

我希望看到的能夠是你的麵容,

承載著我所有的過往與歡喜。

01

呐,也許青春就是每個人都在撰寫著的《一千零一夜》。隻是,沒有人能夠猜得到,在故事的最終結局,究竟誰才是誰的山努亞,而誰又是誰的桑魯卓。

——摘自易柏瞳語錄

02

窗外有沉重的鍾聲傳了進來,來回地響著。那種暗啞的聲音就像是萬千瘋狂的雷聲滲進了泥土,撞在耳膜上是枯燥而又粗礪的細小疼痛。

微弱的轟隆聲讓靜謐迅速瓦解,梅雨季節的空氣總是潮濕而又令人感到煩悶。

這是驚蟄天,也叫做蟬時雨。

沒有拉緊的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灰蒙蒙的光,周圍的一切擺設都突顯出了白色的模糊的光邊。

已是黃昏,隻是太陽躲進了積壓著深厚雨水的雲層。

淅瀝淅瀝的雨聲,時而夾雜著悶雷的聲響鑽進耳朵裏,嗡嗡嗡地刺痛著耳腔的神經。易柏瞳坐在病床上安靜地注視著窗外的灰色蒼穹,左眼的瞳孔裏跳動著的是空洞的光點,而右眼上麵,卻覆蓋著一塊仿佛白色翅膀般的紗布。她的身上穿著藍白條紋相間的病號服,黑色的頭發垂到腰側,兩鬢挽在耳後,露出了略顯蒼白的消瘦側臉。她的左手背上插著一根兩翼是紫色的針頭,上麵貼著的是交錯的白色膠布,源源不斷地朝著她的身體裏輸進的是冰冷的透明液體,可以清楚地看到點滴瓶裏剩下的不到四分之一左右的藥物。

白色的床頭旁倒扣著一本精裝的英文原版小說,是雨果的《悲慘世界》。

封麵上寫著一串晃眼的金邊英文:

——Every man dies,not every man really lives.

忽然有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易柏瞳緩慢地轉過頭去看。隻是右邊眼睛上麵覆蓋著紗布,所以現在還無法看清周圍的一切。但是,即使在這之前她的右眼上沒有紗布,瞳孔裏卻也同樣存在著如同被一隻飛蟲覆蓋著的黑暗,她從右邊什麼也看不見,這種生活已經維持了將近十年。

所以,她隻能低著嗓子謹慎地問道:“……是誰?”

其實,她深知這個時間會來看望她的人隻有一個。隻是她卻還是每次都要本能而又固執地問著相同的問題。

——是誰。

就仿佛是希望從中找到某種莫名的安全感一般。

節奏明快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了她,對方仿佛是習慣性地走到了她的左邊,俯下身來,看了看她的手背,檢查有沒有腫起來。

易柏瞳微微側過眼,看向站在自己左邊的身影,於是抿了抿嘴角,才輕聲地喚出口:

“……爸。你來了。”

那種聲音滲透著淡淡的寒冷與排斥,並沒有一個女兒同父親之間應該擁有的溫暖與親昵。更多的是一種令人措手不及的冷漠而並非柔和。

“我提前請假下了班趕來這裏——柏瞳,因為你今天要去拆紗布了”,易舒說著,走到床頭邊的矮櫃旁停下來,拿起紅色的熱水瓶往旁邊的一次性紙杯裏倒水,白霧一般的熱氣瞬間汩汩地往上空湧動著,模糊了彼此之間的視線,“醫生們現在正在主診室裏等著為你的右眼拆開紗布,等這瓶紅黴素輸完我們就過去。”

易柏瞳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抬起右手接過父親遞過來的熱水,低頭吹了吹,然後悶聲地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