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心悸讓上官雲遙低下眼簾握了握拳。
他是殺人場裏,修羅地獄闖出來的人,這種異樣不能為他所容許。這代表著:危險!
他留給西衛國的評價是:狡猾如狐,心狠手辣。給秦唐朝野上下的印像是:年少俊彥,才誌高絕,一戰成名,天子的寵臣。
可誰知道他的紫衣侯,是因為一襲白袍染滿鮮血呈紫黑,斑斑都是血與淚?
當初年少輕狂,每日裏打馬遊街,花團錦簇地與人應酬,不識人心險惡,不知天高地厚。人都道是,將軍府三公子,附庸風雅,自謂才智高絕。實則狗屁不通,不過一蔭著祖輩恩德的紈絝子弟。
他憤憤不平。好歹自已也是練過騎射,也曾混過軍營吧?雖然三個月不到就被母親親自領回了家。
但是軍營的將領們也說過他不錯的,是個可以雕琢的璞玉!他也曾幻想自己騎著駿馬,手持武器在喊殺聲中衝鋒陷陣,在疆場上躍馬傲立。那是每個熱血少年的狂野夢想罷?
可是父親不許。因為功高則招忌。
他們上官家需要穩妥地屹立在朝堂上,做賢妃娘娘,他大姐姐雲煙的後盾,而不是高調的讓人記住,讓人尋他們的把柄。
所以父親寧願他表現的像個紈絝,不學無術,也不願意他被人捧的高高的,成為出頭的鳥兒。
可惜他那時不懂父親的苦心,甚至心生埋怨。他不明白位高權重不是對宮裏的姐姐更有幫助嗎?怎麼父親反其道而行呢?
有人跟他說,因為你父親沒膽!
他的兩個兄長陪同三皇子出外巡視,卻不知怎的竟被西衛國的人捉了去,而對方竟然知道這三個人的身份,用以要挾大唐君主建元皇帝,割地賠城,附送財帛重禮方能贖回。
年少熱血的他,經不得父親的悲痛母親的眼淚,在滿府的愁雲慘霧中,受不住有心人的撥弄和譏嘲,帶著一幫隨著他胡鬧的烏合之眾,在他的慫恿蠱惑下,不知天高地厚地衝上了殺人場。
那時他熱血沸揚,隻當自己一去便能救回兄長,也讓滿京城的人看看,他,上官雲遙,不是個隻會躲在父母影子下吃喝玩樂,害怕發抖的窩囊廢!
可是他忘了,他其實也隻是個十三歲的,從未離開過家門的小小少年,麵對修羅地獄殺人場,他也會怕,也會顫抖,最終,冷了血,涼了心。
那些日子裏,他和他的人被敵人當做老鼠一樣的攆著打,成了被貓虎一樣的敵人拿來解悶玩笑的玩物。最終,被圍在小小山穀裏,彈盡糧絕。
當他被敵人圍困,在黑夜裏餓著肚子,流著淚瘋狂地連蟑螂都不放過時,想起家的溫暖舒適,想起京城裏鮮衣怒馬的生活,他也後悔過。
可是他卻回不了頭。他不想死。他不想死的這般糊塗。
他要活著回去弄清楚那些個人為什麼要害他,為什麼會慫恿他一個什麼都不懂,卻自以為是的紈絝遠來這殺人場?
夜晚的月亮原來是那麼的寒冷蒼白,漠然的掛在高空,俯視著他,絲毫沒有他曾經認為的詩情畫意。
躺在死人堆裏,他也漠然的瞪視著那彎冷月,嘴角掛著嘲諷的笑,笑自己的可笑。
還能堅持多久?自己很快就會與這些失去生命的人做伴了吧?死亡似乎也不錯,起碼不會再這麼提心吊膽的活,可以徹底的平靜了。
死在他身邊的人太多,無論是敵是友,一堆一堆的,多到他原本稚弱的靈魂從一開始的戰栗到麻木。
帶來的一千多人損了將近一半,這還是敵方拿著他們玩耍,並沒有真正當做對手的結果,否則他不敢想了。
一千多人!平時隻覺得這些人真多真吵,如今他才發覺,原來一千人並不多,還不夠被敵人包圍起來練手玩取樂的。他們也不吵,看,他們睡得多安靜!安靜到他哭啞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