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約了蘇珊·弗萊明一起去大都會美術館考察地形。
蘇珊有一頭天鵝絨般閃亮的黑發和一雙靈動的茶色眼睛。
作為一位有眼力的畫商,她在格林威治村開有屬於自己的店鋪。
雖然店裏主要出售現代派畫作,然而她對印象派的繪畫亦有極高的造詣。
我們是三年前認識的。當時她的店中一幅購買了“全景保險公司”失竊保險的貴重繪畫被盜。而負責將那張畫完璧歸趙的人就是我。自那以後,隻要是和美術品相關的敏感工作,我都會盡量征求蘇珊的建議與忠告。
我們從第五大街的正門進入美術館,付了兩人分的門票錢,得到了入館小徽章。然後我們將包寄存在櫃台。
也許我和蘇珊看起來很像一對約會中的戀人,不過事實卻並非如此。她的丈夫傑夫瑞在哥倫布大街有一所私人診療所,而兒子泰德都已經上高中了。弗萊明夫婦是現今難得一見的鴛鴦夫妻,不管是什麼樣的盜竊大師,估計都偷不走他們相愛的心。
“凡·高的自畫像在哪兒?”
“二樓,19世紀歐洲繪畫那一層。”
印象派展示區,特別是凡·高展示廳非常受歡迎。牆壁上掛的《絲柏樹》、《鳶尾花》前麵擠滿了人。而最受參觀者青睞的,自然是擺放在展示台上的自畫像了。
我們也加入了圍繞展示台一圈的行列之中,與戴草帽的文森特·凡·高先生正好麵對麵。當蘇珊陶醉地欣賞著繪畫時,我腦子裏思考的問題可就不那麼具有藝術性了。這種大小的話,特大號比薩餅的盒子應該能連帶畫框一起裝進去。
曾經有一次,我就偽裝成比薩餅配送員,從大都會美術館的地下倉庫裏偷走了古代貓形裝飾品。在這裏工作的人特別喜歡“大師比薩”店的外賣比薩,所以就算在館內看到印有意大利三色旗標誌的製服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既然第五大街上的“大師比薩”依舊生意興隆,那麼職員們的口味應該還沒有變才對。
隻是,展示廳裏的警備措施要比地下倉庫嚴密好幾倍。監視攝像頭和警報裝置都是世界上最新式的東西。而且光看警衛們健壯的體格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能知道他們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高手。
在深感此次工作不易的同時,我們移動到了展示台的另一側。讓我意外的是,這幅自畫像的背後竟然描繪著另一張畫-《吃土豆的人》。原來這幅畫之所以沒有掛在牆上,是為了讓參觀者們能夠同時欣賞到兩麵的作品。
“凡·高在生前隻賣出去過一張畫。”蘇珊解說道,“所以當時的他貧窮落魄到甚至隻能在一張畫布的正反兩麵畫上不同的畫。”
12冤大頭
為了等一樓的餐廳稍微人少一些,我們一直在美國展示廳和現代派展示廳裏消磨時間。然後我請蘇珊吃了一頓“下午飯”。
“查理士·奧德拉得克?”麵對我的問題,蘇珊漂亮的眉毛打了一個結,“這種奇怪的名字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那麼,意大利人馬可·柯雷利呢?20世紀70年代初期,與波士頓的雷諾阿贗作事件有牽連的人物。”
“這也是頭一次聽說。這也許是因為我學習還不夠的緣故。
有什麼線索嗎?要不我去問問在波士頓的熟人?”
“那真是感激不盡。”我說著,咬了一口羊角麵包。
等飯後咖啡送上來後,蘇珊再度開口問道:
“保險的工作和贗作集團扯上關係了嗎?”
“差不多吧。”蘇珊雖然是個聰明的女性,但是她也沒有發現我的真實身份。我壓低了聲音:“我們懷疑凡·高的自畫像是贗品。雖然美術館方麵否認了,不過‘全景保險公司’
很不滿他們的說明。頭疼的時候,當然就要來拜托‘萬事通’傑克先生。”
“你是指《戴草帽的自畫像》?不可能吧。”
蘇珊凝視我的眼睛就像以前天動說的虔誠追隨者一樣。當她意識到我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那會是贗品?發什麼神經。為了自己好,勸你早點推掉這種工作。否則搞不好會被起訴詆毀誹謗的哦。”
“就這樣隨便下結論不好吧。據說大都會美術館的藏品之中,有三分之一都是毫無價值的廢物。聽起來也挺有道理的不是嗎?”
“那是以前的說法了。”蘇珊幹脆地打斷我,“這三十年裏,美術品鑒定技術發生了飛躍般的進步。如今的大都會美術館擁有最新的技術和最優秀的鑒定員。一些沒名氣的小東西不知道如何,但是像凡·高這樣的招牌作品會是假貨,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但是相反的,正因為是招牌作品,所以才無法將事實公之於眾不是嗎?”
我反駁道,蘇珊用力搖了搖頭。
“不是這樣的。造謠說某某公開的名作是贗品這種手法,以前就是詐騙犯們的慣用伎倆。其證據之一,就是如今在世界上,號稱是《蒙娜麗莎》原作的畫依舊能賣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天價。
這就是因為有人說盧浮宮裏那張《蒙娜麗莎》是達·芬奇的弟子仿造的,也有人說是希特勒下令偽造的,而竟然還不斷有人相信這種彌天大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