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隻要將這些“新畫”與當時已經為世人所知的凡·高作品或者有名的個人收藏品進行比較,就能發覺它們總有某些地方怪怪的。如果有人說這些畫並非是凡·高的作品的話,似乎也很難立刻就反駁。
所以很快就有人提出了質疑,然後立刻就判明所有的畫都來自奧托·瓦克。不過他看起來像個很老實的畫商,所以人們問他這些畫都是從哪兒入手的。他回答說是從住在瑞士和埃及的俄羅斯亡命者手中買來的。由於如果說出名字的話,或許會給依舊留在蘇聯境內的親戚帶來危險,所以他也不清楚那個人的名字。據說那個人是非法地從蘇聯將畫帶了出來。
奧托·瓦克接受了審判。在法庭上專家們各持己見地唇槍舌戰著,結果以一場如同《愛麗絲夢遊仙境》中撲克牌女王的審判般的鬧劇收場。由於圍繞凡·高作品的真假之爭太過激烈,在一般的大眾看來不像是學術討論,反倒如同一群瘋子在瞎鬧,所以奧托·瓦克的存在反而變得不重要起來了。德·拉·法伊尤一改自己往日的觀點,在法庭上聲稱這些作品是贗作,並且著手準備在從新版的帶解說作品目錄中刪除這些“瓦克的”繪畫。
然而,依舊有極少數美術史學家認為這33張畫作中有5張是真品。就算是現在,也偶爾會有某張畫是真品的觀點出現。
我向奧斯特安德魯問道:
“你是說,80年前奧托·瓦克所仿造的贗品,現在正公然掛在大都會的展示廳裏嗎?”
奧斯特安德魯的回答是:
“不,那個和這個是兩碼事。你這次的目標,是一個名叫查理士·奧德拉得克的美國人在20世紀70年代所畫的,更為精妙的贗品。”
6某贗作畫家的一生
既然我是以盜竊為生,自然會對這種天衣無縫的贗作畫家的傳聞感興趣。再說我以前也借助過好幾次內行的幫助。但是,奧德拉得克的名字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奧斯特安德魯說。
“在贗品交易的世界裏,他的名字從來沒被人注意過。大概就是一流的鑒定家們也沒有意識到過他的存在。因為奧德拉得克的造贗技術太過高超,以至於沒有一個人懷疑過其作品的真實性。”
我停下了腳步。這次的委托人不討人喜歡不說,委托的內容也像隱瞞有內情。但是,我卻無法抑製自己的好奇心。奧斯特安德魯指著路邊一條空著的長椅說:
“說來就話長了,稍微休息一下吧。”
關於贗作畫家的一生,奧斯特安德魯如此說道:
“查理士·奧德拉得克於1939年出生在波士頓,是斯拉夫係猶太人移民的後代。他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個孩子,名字來源於波士頓市內的查理士河。
查理士的父親巴納德是一位技術精湛的家具製造工人,在市區裏擁有一間不大的工廠。可惜的是他隻是名老式的工匠師傅,沒多少商人的才華。母親伊麗莎白一邊養育三個兒子,一邊在當地的小學校教繪畫課以補貼不大寬裕的家計。
查理士天生就是個不愛說話、內向的孩子,但是卻擁有難得的天分。隻要是看過一眼的東西,他就能如同照相機一樣記住每一個細節。一般人們所謂的過目不忘的能力通常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喪失。但是查理士卻並非如此。
發現查理士的才能的是他的母親。對繪畫頗有造詣的伊麗莎白下定決心要把兒子培養成一個人才。每逢放假,她就帶著查理士去波士頓美術館,仔細鑒賞大師們的每一張畫作。等回家後,就讓兒子在練習冊上將美術館所看到的畫照原樣畫出來。
從素描開始到水彩畫、油畫,查理士所進行的美術訓練越來越多。毫無疑問他同樣也繼承了父親那靈活的手上功夫。在他快滿20歲的時候,已經在波士頓的業餘畫家之間被稱為神童了。
然而,母親的精英教育法對於他來說卻是悲劇的開始。因為在查理士的畫中,沒有他自己立足的餘地。
由於自幼起就一直隻知道模仿古今東西的名畫,查理士除了模仿他人的畫外畫不出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可不是誇張。雖然他擁有如同照相機般的記憶力,然而他卻無法將映入自己眼睛的實在風景和人物用顏料和筆描繪在畫布上。
對於他來說,畫畫就像拚圖遊戲,是將被分解成線條的圖塊重新組合起來的工程。查理士的確擁有天賦與畫技,但是如果不事先為他準備好已經完成的圖畫,他甚至無法邁出第一步。
當查理士滿20歲的時候,他放棄了當畫家的夢想。”
7某贗作畫家的一生(續)
奧斯特安德魯繼續說道:
“放棄了當畫家的查理士為了發揮自己的特長,決定進入古畫修補這一行。這是一種專門修複在長年歲月裏變得脆弱的畫作的職業。主要是修補畫麵的汙漬、變色、顏料的脫落,還以繪畫本來的美麗麵貌。
查理士通過父親的關係,成為了受雇於波士頓美術館的繪畫修複師的弟子。經驗豐富的意大利人馬可·柯雷利肚子裏關於19世紀歐洲繪畫的知識可是不輸任何人的。
對於弟子能夠分毫不差地精確再現大師畫作的手腕,連老柯雷利也不禁咋舌。他將查理士定為自己的後繼人,將自己所有的知識和技術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