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那兩座墳包跟前,細看之下才發現,這兩座墳包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其中一座墳包的石質墓碑已經隱隱泛黑,上麵陰刻的文字更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了,另一座墳並沒有墓碑,剛才我留意到墳前插著的黑色柱子原來是一個小小的送子木幡,這玩意在我們當地已經絕跡很久了,我隻是在前些年平墳還田的時候見過一個,說到送子木幡就不能不提我們當地的一個風俗——如果家族裏的小孩未活過一紀(十二年),就不能上族譜,也不能立碑,孩子如果還很小就夭折的話,一般就裝到壇子裏埋到野地裏去就了事了;如果是大一點的孩子,需要要入棺下葬的,也不能埋在家族墓地裏,更不能立族碑,最多隻能做這麼個木幡,來安撫往生者的怨念,勸他早去輪回,木幡還會釘上很多橫著的木條,木條上綴上一些孩子的生前貼身之物,比如玉墜、項鏈、小鞋子或者長命鎖什麼的。這根送子木幡顯然年月頗深,上麵的木條都已經變成了深黑色,很多綴在上麵的東西都已經掉落遺失了,隻有幾個小小的類似於玉墜的東西還掛在上麵,我一想到這些東西都是墓中死者生前的貼身物件,就寒毛倒豎。
我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什麼門道,呻吟聲和咳嗽聲在我靠近墓地的時候就已經戛然何止了,好像這聲音就是專門用來誘導我走近這兩座墳包似的,隻要我走近墳包,聲音就會消失,我一旦想跑,它就會弄出讓我不得不回頭的聲音逼我轉身。我隱隱有種落入陷阱的擔憂,隻是眼下也管不了這麼多了,還是和尚的死活最重要。隻是我在兩座墳包前蹲了有一會了,也沒發現和尚被拖進去的痕跡,更沒見兩座墳包表麵有什麼特別的動靜。於是我改變了策略,由靜觀其變改為先下手為強!趴在地上順著墳包慢慢的挪動,想找到點與和尚相關的蛛絲馬跡,誰知我剛轉到右手邊墳包的側麵就看到一條黝黑的大腿,大腿上還有一條蜈蚣似的疤痕,我一看之下就斷定那是和尚,和尚皮膚一直就是非洲土著似的黑,腿上那條疤還是和我一起在成子湖裏遊泳時,被河裏廢棄的老錨刮傷的,當時和尚嚎的跟殺豬似的,事後他還被送到鄉衛生所縫了百十來針,這才留下了這道又長又醜的手術疤痕。我趕緊轉到墳包後麵,這才看清了和尚的情況,隻見和尚這會正後背朝天,趴在那座沒有墓碑的墳包上……
我一邊小心翼翼的靠過去,一邊低聲喊著和尚的名字。可是和尚卻對我的呼叫毫無反應,等我靠到和尚身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和尚整張臉都已經埋在了泥土裏,此刻他左手抓了一把蘆葦,右手正在不停的往墳包上扒土,這他娘是什麼情況!我疑惑的靠到和尚跟前,一邊喊他,一邊拍他的大屁股,和尚估計已經神誌不清了,對我的喊叫完全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的趴在那裏扒土。這讓我又擔心起和尚是不是掉了魂,所以也不敢貿貿然挪動他的身體。
就在我為和尚詭異的行為著急時,卻忽然發現手心有點異樣,翻過手掌一看,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讓我感覺手心粘粘的東西,居然是鮮紅的血,隻是因為雨下的太大,蓋住了血腥的味道,我才一直沒有聞到。我趕緊撲到和尚身邊,不顧一切的翻找他身上的傷痕,這才發現和尚腰際有一塊小拇指大小的血洞,此刻正往外不斷滲著血,連和尚身邊的泥土都已經被染成了紅色,他的褲子上也滿是鮮血。這下我也顧不上和尚掉沒掉魂了,趕緊脫下自己的褂子堵在和尚的傷口上,還用雙手將傷口緊緊捂住,一直等到傷口不再滲血才騰出手來把和尚的褲腰帶抽了出來,綁在他腰際,用來固定住堵在傷口上的衣服。我又用眼角餘光偷偷憋了一眼墳包,見那裏還是沒什麼動靜,這才騰出手來慢慢挪動和尚的身體,一邊挪一邊仔細觀察和尚的反應,和尚對我的舉動倒是毫無反應,隻是仍然執著的用右手繼續扒土。他這樣的表現反而讓我更加擔心,我又在和尚身上摸了半天,沒再發現他身上還有什麼其他的傷口,這才微微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