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庫?”我瞪大了眼看著那站在我麵前發髻散亂,錦衣沾塵,灰頭土臉的男子,忍不住大笑,“我沒事。至於你,第一次空中旅行失敗的感覺怎樣?”
索庫狠狠瞪了我一眼,隻可惜再凶狠的表情攤上這副渾身狼狽的樣子也橫不起來,我繼續笑。他雖冷著臉,卻仍上下打量我,故作凶惡地道:“哼,禍害遺千年,果然……”聲音驟然一頓,他忽然衝上前執起我的手,怒吼道,“這叫沒事?”
我這時也才發現自己右手上淤痕遍布,滲出血絲,有些淌下來竟已在手掌處凝固呈暗紅色,顯是方才著陸抓繩子時勒傷的。隻是重逢的悲喜讓我一時忘了,此刻索庫提起來,一動手腕還真有點鑽心的痛。
我齜牙咧嘴地吸著氣,卻忙對他扯出個笑容:“沒事,被繩子勒到……啊!”我猛地瞪大了眼,根本來不及反應已看索庫被甩了出去,狼狽跌在地上,驚道,“亦寒,你幹什麼?”
亦寒連看也不看索庫一眼,小心執起我的手,臉上閃過心痛內疚的神色,柔聲道:“痛嗎?”
那清冽冷然的聲音讓我一時被蠱惑了,隻會訥訥地說:“還……還好……”
他忽然托起我的手,俯身舔上我掌心。渾身如遭雷擊,恨不得將毛發也豎起來,他灼熱的舌尖輕輕緩緩卻有力的遊移在我的掌心,將那早已結痂的血跡一點點舔去。
我渾身像被燒了把火,臉紅得快滴血了,那樣的舔吻讓我不自覺得調動了體內所有神經,敏感的隻需一個吐息就會顫抖。我全然不敢去看四周人的目光,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握住。
這究竟算是什麼情況?我狠狠盯著自己的鞋尖,盯得眼睛都發疼了,迷迷糊糊想著:這人真是亦寒嗎?亦寒是那麼靦腆清冷,比我還要幹淨的存在,怎麼會是眼前這個人?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是嗎?”索庫冰冷憤怒的聲音讓我猛然清醒過來,我抬起頭,卻被已直起身的亦寒遮住視線,隻能聽到索庫越來越冷,卻又夾著一絲顫抖的聲音,“說什麼臨宇的師妹,說什麼想看看風帝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都是騙我的?”
“索庫,你聽我說!”我一慌,忙跨前一步,急道,“我不是存心騙你,隻是……”
“不是存心可還是騙了,對嗎?”索庫眼睛發紅地瞪著我,那樣子像是恨不得把我撕裂,“這一路來,我就像猴子一樣被你戲耍!”
我心中一酸,想起一路來他對我的關心和照顧,那個外表冷酷暴躁內心坦蕩真誠的男子,純淨得讓我為自己的欺騙抬不起頭來。
“你跟他什麼關係?”索庫忽然指著我身後,指尖顫抖地質問。
我回頭看了亦寒一眼,明媚的陽光灑在他如雪銀絲上,灑在他黑色沾滿血跡的衣衫上,卻灑不進他如此流光溢彩的紫色眼底。
五年,在這個世界,我離開他已是五年。他變得不像亦寒,他變得幽深莫測,他陌生得高高在上著,可他終究是亦寒,天上地下兩個世界獨一無二的亦寒。
我回頭,聲音微顫卻堅定地說:“他是我夫君。”說完這話我竟一時輕鬆起來,所有的不安疑懼都變得如天邊雲彩般遙遠又虛幻。
我笑,一字一句重複:“他是我的夫君。”
空中有布片被吹動的獵獵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餘下的出雲援軍也都落下地來,卻因為無垠穀中央那詭異到極點一觸即發的氣氛而茫然站在原地。
索庫怔怔地看著我,忽然仰天大笑,狀若瘋癲,尖銳悲嗆的笑聲讓他再開口的聲音染上了磨人的沙啞:“我竟會相信你是臨宇的師妹,我竟會助你們狼狽為奸去對付臨宇,我竟會對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我竟會……”
在這樣的亂世,在這樣人壓迫人,人利用人的亂世,索庫那一點較真的執著有多珍貴,我不是不知道。隻是命運弄人,他這樣如孩子般純淨的人,卻一出生就注定了將是出雲的王,注定了要站在某種權利的高處。所以,總有一天他會受到真正殘酷的洗禮,被欺騙,被利用,被傷害,然後脫去天真的執著,成長為王。
如果,注定有那麼一天,那麼一個人。我想,我寧願是今天,是我自己。
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是,索庫,我承認我騙了你。我並非秦洛的師妹,接近你也隻是為了回到亦寒身邊。但你無法否認,我為原本就要來援救風帝的你提供了一個良策,讓你們的傷亡降到了最低限度,不是嗎?”
“這麼說起來,我跟你,應該算是扯平了吧?”我笑著講出這句話,心底卻在反問著自己:真的扯平了嗎?利益可以均等,感情的欺騙又如何償還?無論是臨宇的我,還是伽藍的我,對於真心將我當朋友的索庫,我竟騙了一次又一次。
心底的酸澀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來,我深吸了一口氣,直視他充斥著暴怒的茶金色眼睛,毫不避讓:“索庫,你若真想幫助臨宇,你若真想報複我和亦寒,就請你,變得更強,強到任何人都無法再傷害你……”
話音剛落,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索庫的表情,竟隻覺眼前毫無征召地一黑,我一頭向前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