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沒有說話,我知道,她在流淚。
這次,她並沒有立即回去,又在這裏住了兩天。這兩天,我們完全變成了動物,拚命地進行著動物最本能的行為,仿佛要把今後的都提前做完似的。我一邊做,一邊覺得自己好卑鄙――明知道這是她給予的補償,怎麼還這麼有興致?難道,自己對她的感覺已經退到了隻追求動物本能的地步?
第四天,她下決心要走了,而且,是永遠地離開這間屋子,離開我。
我知道,今天是最終的分手。她一早起來,就坐在客廳裏發呆。這是她熟悉的房子,裏麵的每一樣家具都有她生命的氣息。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隻是默默地為她準備著,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為她準備零食和水果了。
“哇――”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這是我認識她3年來,第一次看見她這樣放肆地哭。
“哭什麼?隻要你願意,我們還是朋友,還可以見麵的。”我安慰她,其實自己也想哭,隻不過要等她離開之後。
她不理睬,邊哭邊搖我的肩膀。
“我如果沒有遇見你,該多好啊!”她哭著說。
“都是我不好,不像一個老師,引誘了你。”
“你那時為什麼不這樣想啊?啊?”
“我太自私了,明知得不到你,卻仍幻想能夠得到你。”
她一把抱住我,吻起來。我也緊緊抱住她,吻她。
好半天,我們才分開身子,我替她揩幹了眼淚。
“元無雨,你不要再說剛才那樣的話,好嗎?我真正喜歡你的時候已經18歲了,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從來不後悔我們過去的一切。”她看著我說。
2.生命終究難舍藍藍的白雲天
那天,朝煙哭著離開我的房子以後,我關上門,放肆地大哭了一場。我知道,我們的一切,真正成為了曆史;即使再見麵,也會平淡如水。我深知她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更是一個果斷的人,再也不會婆婆媽媽、藕斷絲連。
不過這樣也好,我再也用不著對她有什麼念頭了。即使有,也是自找沒趣。
昨天我問她為什麼不讓我往她寢室打電話,她說曾經接過我電話的舍友問:那個人是不是你爸爸?
我苦笑。我想起了老夫子的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和一個無權無勢的“爸爸”相愛吧?更何況,她曾經還給了我那麼多快樂!
我釋然。
然而,朝煙總會做出令人難以意料的事來――一個星期之後,她又回來看我了。她事先給我打了電話:“從這個星期開始,隻教一個學生了,而且,他要去參加夏令營,所以,我可以休息幾天。我要回去看看你,可以嗎?”
我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不同意,太絕情,而且,我的心靈深處又渴望有奇跡發生,雖然這樣的概率和被隕石擊中的概率差不多,但我還存有中500萬大獎那樣的幻想;同意吧,又要多經曆一次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又要往後推遲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間。
還是讓她回來吧,反正這也是最後一次了。我心裏想。
“當然可以,”我說,“你哪天回來?”
“星期五下午。”
星期五下午,我從教室回到家時,果然看見她在那裏上網――她還帶著我家的鑰匙。
“回來了?”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埋頭上網,好像她是這裏的主人。
我走進廚房,準備做飯,竟發現電飯煲裏的米飯已經蒸熟了,雪白雪白的,香氣四溢。而且,她還炒好了幾個菜,一個木耳炒瘦肉,一個炒豇豆,還有一盤涼拌黃瓜,一盆西紅柿雞蛋湯。這真是大陽從西邊升起了。
“怎麼樣?還不錯吧?”她站在我身後,歪著頭,得意地問。如果是以前,我會抱住她猛親一陣,但現在,我隻能笑笑,說:“真不錯,真不錯。”
“僅僅是不錯嗎?”她還是那樣歪著頭。
“非常好。”我說道,不過心裏酸溜溜的,我好不容易把她培養出來了,以後卻要讓別人來享受她的溫柔和體貼。我把她由一個懶姑娘培養成一個勤勞的女孩多不容易啊!以前叫她洗碗,還要討價還價,講條件,或者幹脆不洗,而現在,她居然會自己買菜做飯了。唉,我就是替人做嫁衣的命!
“那就請你嚐嚐我的手藝。”她把我按在椅子上,自己張羅著飯菜,跑出跑進,還蠻像那回事。
我們坐好了,不過她的腳沒有再放在我的腳背上,我有些遺憾。
“請吧!”她伸手做了一個很優雅的手勢。
我舉起筷子,懷著虔誠的心情夾了一塊瘦肉,仔細地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小心地放進嘴裏,還沒有來得及嚼,就“呸”地吐了出來――至少放了一兩鹽!
“怎麼了怎麼了?沒有熟嗎?”她焦急地問。
“你自己嚐嚐吧。”我說。
她夾起一片瘦肉,也沒有嚼兩口就“呸”地吐了出來。
“你放了幾次鹽?”我問。
“不記得。兩次?三次?”她撓著腦袋。
暈!
我又夾了幾根豇豆,小心地放進口裏,用舌尖試探了一下,不似剛才那麼鹹,就放心地嚼了起來,越嚼越沒有味道――她沒有放鹽!
又暈!
其他的菜,我不想嚐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個勁地道歉。
“沒有關係,難得你有這份心情。走,我們出去吃,我請你。”
“又花錢。”她遲疑著說。
“沒有關係,以後想請你還沒有機會了呢!”
“那倒是。”她說。
我感到奇怪,這次怎麼都沒有悲涼的氣氛,難道上次的眼淚已經將痛苦全部衝刷幹淨了?人啊,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健忘了?
她這次又住了兩天,我們也沒有做什麼分床睡覺的形式,而是自然而然地睡在了一起。不過,歡樂起來卻沒有以前那樣自然,很多高難度的動作也沒有心情去做了。雖然每晚都做兩次,但都按部就班,缺少激情和創意。隻有一次,她忘情地喊了起來。過後,她又有些羞愧,不和我說話,背朝著我。以前,她都喜歡大聲地喊,甚至喊得很誇張,過後還挺得意地問我:“我喊得響不響?”
性,也是感情的一個標尺。我終於認識到了這一點。
她回去以後,我們仍然隔三差五地通個電話。我主要問她的同學來了沒有,怕她一個人在那裏不安全。直到有一天,她對我說,寢室裏來了一個女同學。我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快開學了,我決定去看她最後一次。她回來兩次,我也應當禮尚往來!
我是在一個下午去的,她在車站等我。不過她的表情出奇地冷漠,完全不像一個星期之前的樣子。我也就明白了:我在她心中終於快消失了。
但她還是陪我玩了兩天,而且也努力表現得快樂一些。這樣做就叫有人情味。記得我們在中南商場對麵的肯德基吃快餐時,她用吸管吸著可樂往我的口裏吹。不明就裏的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是一對熱戀的情人。她蘸著番茄醬,吃著炸薯條,繪聲繪色地講在人家屋裏做家教時的趣事,有時也會天真而得意地笑。
唉,我真搞不懂,她到底是真的天真,還是裝出來的,反正她的笑容是百分之百的純美,百分之百地叫我心碎。這樣美麗的臉龐,這樣鮮紅的唇,將會屬於誰?
不過我很快知道她其實心事重重。
第二天,我們過江到漢口去玩,在中山公園裏,我讓她坐會兒,我去上廁所。當我悄悄地回來時,發現她靠在長椅上,豎著右肘,手托著腮,癡癡地凝視著遠處,至少有5分鍾,一動不動。這是我見過的最像“思想者”的朝煙。我推斷出,她內心有很大很大的波瀾。隻是,我永遠看不見這波瀾罷了。
我不由得想起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
讓我將你心兒摘下
試著將它慢慢融化
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無瑕
我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嚇了一大跳,然後又靦腆地笑笑,似乎被我窺探到了心事,很不好意思。
我決心早點讓她擺脫我,擺脫我給她帶來的內疚感,就在那裏和她分開了,而沒有送她回學校。因為,我覺得,自己在她眼裏,已成了一個感情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