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剛起床不久,多多接到了一個重磅消息:《Q》的主編鄭揚辭職了。
這本不是什麼大事情,《Q》的情形如此半吊子,公司是早就希望鄭揚離開,好換個得力的人進來。隻是礙於他屬於最早期員工,總算是一起打江山過來的,動其位置,少不得顧慮重重;再者,社裏也沒有想好這本刊物何去何從,於是就任它這麼拖拖遝遝地存在著。
好在摩那隸屬於國營單位,有國企做背景,養一兩本不賺錢的雜誌沒什麼。所以鄭揚在主編這個位置上一“吊”就吊了個兩年有餘。
因此從本意上,鄭揚走,本是大稱高層們心願的事。問題卻在於,他的辭職方式,有點兒非常規:他沒按勞動法的要求提前一個月提出辭職申請,而是選擇了直接消失。
雖然從公司的角度,認為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但從鄭揚的角度,並不這樣想。《服·妝》是整個雜誌社最先起家的雜誌,後來其首任主編移民加拿大,空出位置來。當時社裏沒讓已經身為編輯部主任的鄭揚接手這個職位,卻從外麵空降了一個阮微過來。而讓鄭揚去了當時剛剛創刊、方向還沒有摸準的《Q》做主編。
這一下用鄭揚的話來說,是進入了萬劫不複之地。摸索大半年,才總結出在定位上讀者和廣告兩相矛盾,也就是說起點一開始就起得不好,但是兩年多過去,也一直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越來越受冷落的鄭揚固執地認為,如果當初自己接手的是《服·妝》,而不是《Q》,最後的光景一定不會落得如此,說不定比阮微還要風光明豔。自己是啞巴吃黃連當了這個冤大頭不說,還眼看著《服·妝》一天一天地越發風光起來,而《Q》卻越來越沉寂和難堪。
最讓鄭揚憤怒的是,自己無奈不說,手下的一群孩子出門都不好意思說自己來自哪本雜誌。有一次公司組織旅遊,鄭揚就親耳聽到有陌生人打聽出處,其中一本的編輯不假思索就大聲說“摩那《服·妝》!”聲音脆聲聲地透出股自豪勁。而《Q》的編輯則簡單又幹巴巴地說上個“摩那”,就再也沒有底氣往下說了。
鄭揚當時就自嘲地想,如果福布斯榜有評時代最窘主編,自己可以榮登榜首了。
這一口氣憋了好幾年,現如今好容易有了在廣東開辦公司的機會,鄭揚硬是沒露半點兒端倪,就在雜誌截稿的關鍵期,登上了南下的飛機。
鄭揚的本意想來是要給摩那一個難堪,也想讓一幹高層見識到他鄭揚的重要性。他知道雜誌主編本來就人才稀缺,而他這一走,公司一點兒後續準備都沒有,臨時上哪裏找個主編去。
但是鄭揚的算盤沒有打好,《Q》如他所料亂了幾天,很快又恢複了正常。原因還是主管人事的龔喜得力,通過獵頭撬來了一個叫馬雨默的主編前往上陣。這馬雨默原是在另一家雜誌社當總編的,聽說能力上也是個超強的主兒,剛“嫁”摩那沒兩天,這會兒已經放出風來,要對《Q》進行改版了。
這些消息,是郝多多聽小白說的。小白有著典型的廣東式的熱情和好心腸,知道多多被停了職心情不好,這天特意帶了“雪梅娘”(廣東小食)來看她。
兩個人一邊吃著香糯綿滑的“雪梅娘”,小白一邊八卦地告訴多多:“這一下《Q》可有得熱鬧了!”
她說,一群編輯跟著主編作派,早就混得有一搭沒一搭。士氣萎靡也就罷了;據說鄭揚上飛機前,跟領導同事都沒打招呼,獨獨給手下一群編輯發了一條情真意切的告別短信,把大家長期鬱積的抵抗和排外情緒都調動了起來。
小白預言,新主編在這個時候接手《Q》,要想搞定這一幫子人馬的話,估計夠嗆。
多多覺得奇怪:“主編手裏有權力,搞不定還不會炒人呀?”
小白翻了多多一眼:“炒人?臨時上哪兒去找十來個替補?再說,她的位置還不穩,一下子炒掉這麼多人,也交代不過去呀。所以,她這個時候的關鍵是用人,而不是炒人。”
說到“用人”的問題,小白意識到了什麼,她看著多多,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郝多多停職已經快一周了,編製也不再跟《Q》有關係。目前摩那的3本雜誌裏,還沒有哪本願意用她。按她跟公司簽訂的協議,如果一個月再找不到接收的雜誌,就隻好作開除處理了。
多多不確定這個消息對自己有沒有關係,但她打心眼裏希望,能夠重新回到《Q》去。
小白也說:“新官上任三把火,說不定是個轉機呢。”
小白這話其實是安慰性質更多,要說鄭揚之走,其實受影響的主要是北京那邊,華南區的各月選題,連總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用腳丫子思考都能想得到,一攤子總部的煩心事在等著新主編,她哪兒來得及關注這麼微不足道的角落。
多多也明白這個道理,她不想拂了小白的好意,於是苦笑著點了點頭。
仿佛是應景一般,“隱形的翅膀”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張韶涵用她那略帶童音的美好聲線在多多的手機裏輕輕地唱著:“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搞得氣氛一時間又美麗又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