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柳暗花明又一村下翌日一早,太陽才剛剛爬出地平線,段霽夜便急急地套上短靴,翻身下了床。推門避開來往的龜奴和長廊上偶爾經過的一兩個曼妙女子,徑直來到那玉瑤姑娘的廂房前,扒著窗戶側耳細聽了一陣,隻聞得一聲更比一聲響亮的鼻鼾聲如雷鳴傳來,想來昨夜裏必是“一晌貪歡”了。
輕手輕腳地推開雕花木門,屋裏焚著香,卻仍似有油腥味若有若無地飄入鼻間。繞過屏風,透過紗帳,見二人還在榻上睡得正熟,衣物則自屏風至床榻上,鋪了一路。抬眼看到桌上綠底繡黃線的錢袋,因汙漬,顏色已是或深或淺,呈現斑駁交錯的樣子,想來便是那張屠戶的了。一隻手拎起來,放在掌心裏掂了掂,好家夥,還真不輕呢。再打開往裏一瞧,三塊碎銀就躺在裏麵,心中已是了然,便將錢袋放回了原處,轉身退了出去,合上木門。
下樓去,沒走兩步就迎上昨夜裏送食的店小二,“爺起了。”“嗯。”輕哼了一聲,“對了,一會兒把飯送到聶小姐房裏吧。”說著又上了樓。“好嘞,爺您稍等。”
推門進去,聶湘柔已起來被一丫頭伺候著洗漱,“你來了?”“嗯。”丫頭端著一盆水就要出去,段霽夜叫住她,“再打一盆來。”聶湘柔輕笑一聲,“嗬嗬,你這是還沒洗漱啊。”段霽夜隻是笑笑,並不作答。小丫頭端著盆水又走了進來,段霽夜洗漱後正用絹帕擦著手,店小二便端著飯菜走了進來——果然不出所料,不多不少,恰是二人份。隻見段霽夜冷笑著,道:“小二,這飯菜,怎麼隻有兩個人的量?”店小二低頭往桌上擺著飯菜,漫不經心道:“韓小姐不是不在麼。”段霽夜挑了挑嘴角,“昨夜裏已經找回來了。”就聽“當啷”一聲,原本端著碟子的手一抖,菜盤自指尖滑落,湯汁灑了一桌。這一切,段霽夜都看在眼裏卻並不做聲,一旁的聶湘柔倒是一臉驚異地望著他。這店小二依舊是低著頭,隻用眼角的餘光偷瞄著屋子內部,卻因重重紗幔遮擋住視線而顯得有些慌亂。強作鎮定,開口道:“哦,是嘛,那真是太好了!不過,公子是從何處尋得的?”“這韓姑娘心思單純,又貪玩,竟是被人販子拐去了城外,還好我們趕去的及時,不然,還不知道情況會如何。”說著斜眼觀察著店小二的反應。那小二聽得心驚,隻回答了,“哦,這樣啊。”便收了食盒,急急出了門。
待店小二走遠,聶湘柔急問道:“有茗雪的消息了?”“查到一些線索。西市的張屠戶在一夜間暴富,昨夜裏竟被一向隻招待貴客的玉瑤侍候著。”“你是說,張屠戶和這‘靜湘樓’也有關係?”就見段霽夜滿意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找那張屠戶來問個清楚!”說著便欲奪門而去。“慢著,這張屠戶敢瞞著家中的‘母老虎’做事,想來也不是怕事的主,這事,還得慢慢來。”“你有何主意?”“這會兒,茗雪回來的消息想是已經傳到掌櫃的耳朵裏了,穩妥起見,他們一定會差人前去問那張屠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今晚還會來查看茗雪是否真的回來了。而我們,就先靜觀其變吧。”
且說這邊店小二慌慌張張地下了樓,食盒都來不及放下,就直奔偏室尋掌櫃。“何事如此慌張?”掌櫃見得來人,不耐道。“掌櫃的,不,不好了,聽段,段公子說,那,那個韓,韓姑娘,找,找回來了。”掌櫃的先是一愣,沉思片刻,“此話當真?”“小的也未真的見到韓小姐本人,隻是方才送飯聽得段公子如此說的。”掌櫃點點頭,略作沉吟,道:“嗯……這樣,你快派人先去張屠戶那兒問問,再做定奪。”“好,我這就去。”
段霽夜與聶湘柔二人從樓上透過窗戶往樓下瞧了片刻,就見一潑皮打扮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走了出來,直奔西市而去。“需要跟著嗎?”“不用。通過這幾天的仔細觀察來看,這必定是一個有組織、有預謀、進行周密的計劃。如此,很可能,在每一個環節裏,沒有人知道上家是誰,下一步又會如何,有什麼計劃。”“這麼說來,此事還是與‘天機閣’有關?”聶湘柔忖度片刻,遲疑道。“沒錯!先是要我們懷疑他們,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身上,然後又要我們通過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自打消這個念頭,然後暗度陳倉。這步棋走得妙啊!”段霽夜讚賞道。“那依你的意思,他們早就料到我們可以逃脫了?”聶湘柔驚愕道。微微一笑,“這,其實倒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即使我們逃了,還是會以為他們也在找尋韓茗雪的下落,隻是故意轉移我們的視線,拖延時間罷了。而,若是我們逃不出去,那更好,真正的博弈還沒開始,他便少了兩個絆腳石啊。不過,想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對手如此無能吧?”說著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可是,若僅僅是個局的話,這個投資,未免太大了吧?”“要想成大事者,不光要善謀略,善於揣摩對方的心思,還有一點必不可少,那就是,狠。更何況,相比起他們的野心,這可不算什麼呢。”眼神中的意味愈發深邃,“你,也去準備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