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居高臨下看去,遼闊的黃土高原盡收眼底;陰霾的天空下,一座座荒村野鎮在腳底下快速掠過,飛機不敢高空飛行,邱國興害怕被那些大型基地的雷達發現,因此隻在距離地麵不到一千米的地方來回盤旋著。
“阿貴,看這樣我估計那個村子附近的密集度已經高了不少,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沒法出去打糧食了。”陳二狗對王阿貴說道。
“你們看這喪屍群,這一片巴掌大的地方起碼有兩三千頭,而且還在向西邊運動,很快咱基地附近就會變成這種密度。”金雨堂看著窗外說道。地上的喪屍群雖然不是刻意向某個方向移動,但是卻有著明顯的移動趨勢,越往東喪屍群越密集,原本很多地方王阿貴他們開車來過,沒那麼多喪屍,但是如今喪屍卻密密麻麻的,這種往西的趨勢十分明顯。
“咱們已經往東飛出了三百來公裏,最多也就再呆兩個來星期,這大股的喪屍群就會移動到咱那裏,咱也該走了。”對講機裏傳來邱國興的聲音。
“咱們下一步要往哪個方向走?”陳忠麵色憂慮地看著地麵上密密麻麻的喪屍群說道。這喪屍的密集度在高空看來讓人感到頭皮發麻,如果有密集恐懼症的人看見了會感到惡心嘔吐。
“隻能繼續往西了,往東喪屍會更多;往南是就是四川盆地了,自古蜀道難於上青天,那裏的喪屍都憋在四川盆地裏,人更是沒法活。往北是蒙古草原和荒漠,那裏生存更難。”曾紹洋說道。
“往西吧,繞過蘭州軍區繼續往西去新疆,除了那裏我真想不出還有哪裏能呆;實在不行咱去中東,那裏人口少。”王阿貴想不出究竟哪裏還有淨土,照這個樣子下去不出半年,整個中國將沒有一寸淨土。難不成真要去幸存者基地麼?可是除了南方的基地外北方的基地沒有一個地方能安全;可是南方那在重炮巨艦護衛下的基地又能堅持多久呢?喪屍無窮,炮彈可有窮啊。
“隊長,我想去看看我那兩個學生,自打上次過來後幾個月都沒有再回去過,這次咱們一走不知道到何年何月才能再見,我心裏放不下他們。”李佳陽走了過來說道。
“去看看吧,再給他們留幾挺67式重機槍,那個咱們幾乎不用。糧食嘛——咱就不給了,咱們下一回再打到糧食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了。”王阿貴歎了一口氣說道,“老邱,算了,不看了,咱們回去吧,下午去村子裏。”
“OK!返航!”對講機裏傳出邱國興的聲音,接著飛機原地轉了個圈開始返航。
中午大家在軍卡上吃了飯,裝了幾挺重機槍和一些子彈、手雷再次起飛前往程飛他們來的那個小山村。這次隻有王阿貴、宋婉兒、嫣雲、陳二狗、代安陽姐妹、金雨堂夫婦、程飛李佳陽和小五他們和王軍,其餘的人都沒有去,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活要準備,馬上要離開小基地了,該拆的要拆,該裝車的也該裝了。
“這裏是王阿貴和程飛,這裏是王阿貴和程飛,請大家不要害怕!請村子裏的壯勞力過來搬軍火!”飛機飛臨小山村上空時程飛拿著高音喇叭衝村民們喊道。
村子裏的人數比幾個月以前增加了不少,有害怕地往家裏跑的、有好奇地仰著臉看的、還有著急拿槍的,大多數人還是比較恐懼。雖然村民們以前經常看見軍機飛過,但是末世以來卻很少能看見軍機,極強的警惕心讓大夥防範一切來自外麵的人和工具。但是聽到是村子裏的大恩人過來時,拿槍的趕緊放下槍跑回去找老族長和村子裏的長輩們了,知道怎麼回事的如潮水般湧向村後的那一片農田,後來的則遠遠地看熱鬧。
王阿貴等人弓著腰迅速跑出直升機的旋翼範圍,老族長已經被村民們攙扶著在遠處等候,村裏麵的幾個長輩也在。但是他們的憂愁還是多過欣喜,因為他們看見了王阿貴的右臂已經成了一條空蕩蕩的、塞在武裝帶裏的袖管,對於他們的來意,飽經風霜的老人們也猜測出了七八分。
“後生啊,一別幾個月,受苦了。”老族長丟掉拐棍伸出蒼老的雙手握住了王阿貴的左手,一臉惆悵地說道。
“沒事,我還活著,這就夠了。”王阿貴和老族長緊緊地握了握手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這就好,這就好!你是軍人,軍人不應該為這點小傷而垮下去,老漢果然沒有看錯人那!”老族長欣慰地說道。
“老族長說的沒錯,我是軍人,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垮掉。”王阿貴麵色凝重地說道。然後給老族長介紹宋婉兒和嫣雲,“這是內人宋婉兒、嫣雲。”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配佳人啊,兩位姑娘真是花容月貌啊!”老族長讚美道,一一和兩位女士點頭致意。隻是老族長那雙混濁的眼睛在掃過嫣雲時突然散發出一道精光。
王阿貴一行和老族長去村子裏喝茶,一幫精壯漢子拉成一個圈圍在直升機外麵不讓好奇的村民看,雖然他們也很好奇這傳說中的武裝直升機,但是一來老族長吩咐了誰也不讓靠近,二來他們看見飛機懸掛架下的“火箭彈”和“航炮”都覺得那東西不是好玩的,別讓誰家孩子點著了再鬧出事來;三來那是高科技,別讓這些不知道輕重的人給弄壞了。
“牛哥,這些人真有本事啊,上回搞了兩台悍馬,這幾個月不見又搞了架飛機,他們都是給哪搞的?”一個口音不似本地人的漢子一邊擋著外麵密密麻麻過來看熱鬧的村民一邊問道領頭的那個壯年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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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哪知?反正額們木有那個能耐。”領頭的漢子把一個從他褲襠下鑽進去的四歲小孩抱過來遞給他媽媽後說道。這個領頭的漢子就是上回第一個看見悍馬車中裝的是軍火的、當過兵的漢子,也是村子裏唯一一個會打重機槍的漢子,因此他理所當然地成了村子裏民兵的頭。
“哎,大牛,這回又給咱送了這麼多軍火,是不是要出啥事啊?”又一個漢子問道。
“唉,不好說啊;恁木見麼?鄭隊長還少了條胳膊類,估計鬥是跟內些活死人打的,人家這回來估計就是讓咱小心點的——哎哎,誰家的娃娃?趕緊抱走,弄壞了小心挨打啊——”大牛指著遠處一個鑽過守衛褲襠的小孩兒喊道。
“額家的,額家的,額馬上抱走,大牛別生氣。”一個中年婦女忙不迭地鑽進圈子抱起那個隻有四五歲的小孩向圈外走去,那個髒兮兮的孩子還在為幹壞事得逞了而拍著手哈哈的笑。
“安穩日子到頭類,要變天了。”大牛看著昏暗的天空中飛過幾隻淒涼的孤鳥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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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麼嚴重哦?老族長,額們咋介辦啊?”一個村裏的長輩聽完王阿貴說的話後有些緊張地看著老族長。
“走一步說一步吧,糧食都在梯田上種著不耽誤收;這幾天把所有能跑的娃子都派出去打糧食,有力氣的女娃子也跟著去,最好把附近十裏八鄉的糧食都搬過來;再上山打點野物。糧食是夠吃了。關鍵是水咋弄啊?”老族長發愁道。
“那幾個大箱子裏是柴油水泵,我們能幫襯的也就這麼點了,方圓百公裏能用的水泵就這幾台,多數都鏽死了。咱們從山下的河裏麵接個管道過來水也不用發愁,隻是這柴油和管道村子裏得自己想法子了。還有兩個星期,時間應該夠了。”程飛說道。
“唉,老讓恩人們幫襯,老漢心裏過意不去啊。”老族長感覺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
“老族長對晚輩的指點重於泰山,這些隻是區區薄禮而已。”王阿貴趕緊說道,不能讓老人家為這事感到揪心;還是老一輩的人好啊,知恩圖報、重情重義,如果不是這位老族長當家而是換一個人當家的話,王阿貴未必會再搭理他們。
“阿貴這次來還想聽聽老族長的教誨,晚輩謹遵您的教誨,現在已經成功從‘匪’變成了‘兵’——您看。”王阿貴示意宋婉兒把東西拿出來。宋婉兒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拿出了那副塑封委任狀遞給王阿貴,王阿貴轉遞給老族長。
“茲委任王阿貴同誌為‘中國人民抵抗軍陸軍第八獨立合成作戰師師長’——此狀。”老族長借著昏暗的光線戴著老花鏡一字一句地讀到,“主席親筆簽名,嗯,大印!好,好,好!”
老族長連說了三個“好”,王阿貴隻聽出了兩個好是什麼意思,但是第三個好究竟何意,王阿貴在等待老族長的指點。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高人指路,能有一位充滿智慧的老者指點,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來說是莫大的榮幸。
也許老族長的智慧放在和平時期可能一文不值,尚不如一個外出打工的年輕人掙得多;但放之於亂世,這種智慧和經驗卻是千金難換,年逾九十的老人見證了一個朝代的終結,也見證了一個朝代的新生和曆程;他熟知社會發展的脈絡,明白社會發展的得失;也許他做不到這些,但作為一個曆史的旁觀者,他無疑是最清醒的。一個大時代終結了,一個新的大時代已經開始,雖然這是末世,但是隻要還有人,那麼有些東西就永遠不會變;而能洞悉這一切的,除了廟堂之上的智者外,就是這年近人瑞的老人。
“那三個娃娃喊過來了嗎?喊過來了你們就去看看吧啊?”老族長看了看程飛他們,程飛趕緊帶著大夥給老族長告辭向門外走去。村裏陪坐的幾個長輩也紛紛出去招呼;他們明白,他們德高望重的老族長要把一生所學、所悟、所感教給眼前這個少了一隻胳膊卻換回來個師長名頭的漢子。也有幾個老人心中有些膈應,但想想人家第一次來開兩輛汽車,第二次來又換成一架飛機,還成了中央認定“冊封”的師長,這幾個老人隻得自嘲兩聲作罷;於是他們開始研究那架不大的飛機裏是怎麼塞進這十幾個人和那麼多彈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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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個月不見,那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已經有了愛情的結晶;另一個娶了其他幸存者的男生也將為人父。李佳陽抱著那個剛滿月的、已經知道瞪著眼看稀罕的小嬰兒親了又親,隻是她心中在惋惜、在遺憾。不過她也明白了王阿貴為什麼苛刻到連人家的夫妻生活都要管的地步——帶著這樣一個小家夥去浪跡天涯,為人父母者於心何忍?末世嬰兒的死亡率之高是和平時期的人所無法想象的,既然養不活,何苦生下他?
程飛拍了拍兩個男生的肩膀,心中感到無比痛惜。他們瘦了,操心操瘦的,有孩子和沒孩子的人心態絕對不一樣,為了孩子能活下去操碎了心,可是自己卻幫不了他們什麼,路是他們自己選的,開弓沒有回頭箭,自己選擇的路隻有走下去。本來他們能有一個更好的選擇的,可惜他們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情欲。
兩個男生一個女生看著穿得幹幹淨淨的程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李佳陽、代安瀾她們,三個學生心中無不充滿了痛惜,本來自己也可以成為他們中一員的。那個已經當了母親的女生看著自己髒兮兮的手、打著補丁的衣服、一年以來沒洗過澡的身體,再看看代安瀾她們清秀的麵孔、幹淨整潔的衣衫、漂亮的牛仔褲,依然青春的容貌,她想哭,一年前的她們還是同樣青春漂亮,可是一年以後卻有了如此大的差別。
兩個男生握著程飛的手,他們明顯感覺到程教官的手更結實了、體魄也更強健了,那種昂揚的鬥誌也更加明顯——這,才是一個男人應該擁有的!他們本來也可以擁有的。可是,羨慕又有什麼用呢?程教官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說要控製住自己的情欲,可是他們不聽,結果一步錯步步錯,有些事情可以重頭再來,有些事情卻一失足成千古恨。